扯

       他的声音从耳机里直接传到耳膜上，柔软清澈，是熟悉了一辈子的声音。到了这时候，我已经不那么想追究那诗里写了些什么，只是看见他读诗的时候微抿着的薄薄的唇。是含羞带俏，是极内敛的腼腆，很诚恳。他走的时候，连带着他的娇羞，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此后，在仓惶的跨越戈壁的时候，残酷的粗糙让我几乎忘却了他柔软的娇羞的唇，他柔软的娇羞的声线，和他那柔软的娇羞的心。
    可是一旦想起来，就又止不住的无聊起来。从早到晚应酬自己应酬别人，真是无聊的紧。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要睁眼起身，在外游荡，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去栖宿。从前有他的时候，我的世界尽管荒唐，到总还是有原由的，以爱之名，以他之名。
    大概人老了，慢慢的就不需要什么自己的理由，只要按部就班的活着，就可以了。年纪不是个笑话，在商场里带着些鄙夷的从少女馆里落荒而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真的老了。
    又或者我就没有年轻过，就好像我从来也没有真的相信，他的纯真，总是在怀疑什么伪装的存在。更显得自己粗鄙。
    后来晚上梦见2R一起，在梦里仍然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看着他们很幸福。早就不是前两年的那种欢快了，早些时候爱啊恨啊的，都用得太尽，不留什么余地，于是折腾过一次之后，就没什么力气再走第二趟。现在是中庸了的心态，能让我谈得上喜欢或者讨厌已经是了不起的人物了，哪儿还动用得到爱恨。喜欢了，也难以忽略客观的缺点，讨厌了，平心而论也还是有好的一面，最后，越发显得生活平淡。所以大概自己实在没什么值得幸福或者痛苦的事情。就看着人家两个人一起，觉得十分幸福。可笑我怎么从来就没怀疑过他们俩是伪装是做戏呢？可能这才是上了年纪的人的想法，就好像老人在太阳下的躺椅里，眯缝着眼镜看到的世界，猫啊狗啊儿孙啊，世界一团和气，只是不关自己的事。说是不关自己的事，可是后来梦见一个死掉的时候，自己哭得竟然比另一个还要悲切，见不得悲剧结局，就老想着他们俩应该是手拉手一起奔向幸福的明天，永永远远过着幸福的生活。
    我极少相信永远了，除了他们俩这事儿上之外。
    谁跟谁说永远，在分开断绝之后，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所以我从来不信。记得小时候看过的什么狗血电视剧里，有这样的对白，A对B表白说至死不渝，B说谈不上，没死说什么至死不渝。那时候小，但是仍然觉得很震撼。之后的日子愈发证明，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谁也没能力保证永远，都不过是个美好的期许，空头支票罢了。只是不能想象永远破灭之后的日子，所以骗骗自己也骗骗大家。
    所以人家问我日后的事情，我也总是一副不确定的样子，显得十分不诚恳。实在是我这人薄情寡义，没什么乡土情怀。北京啊山东啊江南啊，在我而言，地方，符号，驿站吧。漂泊，对我来说才是最踏实的。可以一走了之的都不会是什么刻骨铭心的伤痛。不确定，没有永远，其实才是最诚恳的。这是我给自己的保障。
    何况，说不定根本活不到明天，活不到那些个所谓的永远呢。至少如果下一秒死掉，我没辜负对什么人的承诺。不像你，走了，欠了一屁股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