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无形3：火云邪神

【马太效应：累积一定程度的名望，一切就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报道“树鬼”案后，大象在市里名声大振，公安局长跟大象握手，还特制了两面锦旗，给大象书“慧眼识真，妙笔生花”，给报社书“关心百姓疾苦，报道人民之声”。 作为回礼，大象给局长做了个专访，用了无比炫丽的夸张手法，写了一篇魔幻现实主义报道：《局长老万：抽丝剥茧见真相》。大象晋升报社主笔，假模假式为报社做了个未来五年战略方针，说不能局限本市，要接轨国际，“fashion”，才能有影响力，才能接到大广告。 主编问：“具体怎么做？” 大象说：“比如各地有大案，让我们第一时间去报道，报销路费吃住。” 主编想了会儿说：“可以报火车或动车。” 大象说：“那去到现场案都破啦。给我点时间。” 我们市刚建成一个机场，大象通过老万，联系到了机场的负责人，用了五天，给他们团队做了一个人物风采系列报道，签订合作协议，在报纸上免费刊登机场广告，报纸在机上投放。报社人员工作原因可免费搭乘国内航班。 搞定。有些人就是能让你服。 【吸引力法则：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个领域上，相关事情就会接踵而至。】 接触“红衣男孩”案，大象受到很大的冲击，说了很决绝的话：“一定要找到凶手，花前半生不足惜。” 像入了魔怔，跳进犯罪深海——混迹网络，搜集资料，研究著作，画凶案图谱。我帮不了他，因为不知道他要什么。唯有跟着他。 跟着他去各种犯罪现场，很多地方已经了无痕迹，也去，一般是拍照，再无功而返。 大象有间资料室，三十平米，三面墙上标满犯罪信息，一面墙放一个大玻璃格子柜，每个格子都摆了一件他搜集来的“味道”证物，因此房间总有股怪味。他花了一万块从一位犯罪爱好者手中买了一个记事本，是一位杀人狂魔的作案录，犯罪细节纤毫毕现地记在纸上，有时还画人体图，像现代达芬奇，区别是他肢解活人。 将受害者固定住，封嘴，活着开膛，非常残忍。你看记录能浮出画面，大象说，每一页都有浓浓血腥味，但纸上没沾一滴血。 犯罪者是大学教授，四十岁，温文尔雅，很受学生欢迎，但感情生活一直是个谜，之所以被抓，是几个学生在情人节那天定制了一个充气娃娃，想放在他汽车后备箱表达一下特别关心，没想到在里面发现两袋尸块，死刑，缓期两年。大象觉得他是一个特殊的杀人犯，可以从他身上获得启发。 大象找了很多关系，得到跟他会见的资格。大象给死刑犯写信，前头写了一些对他犯罪的疑问，最后写“有些事想请教您”。死刑犯同意跟大象会见。 他跟大象说的第一句话：“别叫我名字，叫我26。”是他编号的末两位数。 26杀人目的，如果真的要说出答案，那就是一，想看一个人因为极度恐惧，身体器官的细微反应。二，一个人要痛到什么程度，才会昏迷。三，除了心脏，某个器官切除，生命能维持多久？四，因为享受这种过程。 大象说：“杀人狂魔没有犯罪动机，怎么抓？很难，只有从这个杀人狂的三次作案中入手研究，研究什么？研究作案规律。通过这些规律去反推这个杀人狂的性格、怪癖、身份，预判他下一次的作案时间节点，守株待兔。26说，杀人狂魔也分高级和低劣。低劣的，就是为了杀人快感，破绽百出，智商低下，花点精力，部署警力，一下子就能抓获。像我（26），就是高级的。我作案没有规律，没有怪癖，找不出嫌疑，要怪就怪我太受学生喜欢。败于偶然性，我是服气的，这是神看不下去了。故事中的‘巧合’是作者无能，但现实中的‘巧合’是神迹。我触动神，我很服气。” 大象说：“26跟我说，‘红衣男孩’这个案子有动机，你也因此确立了他的大概画像，但他行踪诡异，手法狂放但作案严谨，无疑是位老手，且高智商，依我看，‘红衣’案是他草率的一次作案，因此暴露在公众视野，在之前和之后，他很可能稳妥地杀了几个人，并收拾干净，估计很难找到他。他的目标多是流浪少年，无家可归，杀害，掩埋，无人知晓。很难入手。如果未来他再露面两次，而你又有幸见证现场，我还没死，你来找我，我推推看。” 大象回来之后去搜集了26案的细节，二十天后，他说他找到了26作案的规律。 “他自己不是说没有破绽吗？四个受害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说。 “肯定的说，没有无破绽犯罪。人是惯性生物，只要样本足够大，一定有规律可循。我仔细研究这四位受害者，表面上看确实毫无联系，但一位猎人，他又捕鱼，射鹿，设陷阱抓熊，还开枪打鸟，那这四种猎物就一定因为这个猎人而有一种共同点，找到这种共同点，一定能发现深处的规律。26要做到毫无嫌疑，首先要从与自己无关的人身上下手，这些人一定是自闭但缺爱的，俗称都市游魂，他们有工作，看起来正常，但私生活一团糟，通过生理快感来抵消心理空虚。网络上有各种各样的亚文化社区、群组、论坛，26就是在这些地方定位猎物的，一位是女性瘾者，白领。一位是没出柜的男同性恋，公务员。一位是女SM爱好者，一位是女HPV病人。我人肉这四位受害者的网络信息，再让人破解他们各个社交账号，找出一大堆私信，从这些私信里面分类，重合出一个熟面孔，也就是凶手26。这就是规律。虽然事后他很谨慎地清空注销了自己的账号，但是通过服务器的数据副本，应该能找出他的IP地址。我估计他备份有数十个账号，专门用来猎物的。”大象说，“这就是我从他身上获得的启发，并因此推翻他。” “从单独的案件中很难突破，要攒三个样本，找出其中的规律。”大象兴致勃勃。 “所以我们下一步应该干嘛。”亮出我的口头禅。 “等‘红衣男孩’凶手露出水面！密切关注接下来出现的类似案件。” 【木桶理论：短板即突破口。】 等了有半年吧，终于等来一件大案。 这世上有各种以高效闻名的小众兴趣群组，比如大象加入的这个“第一手命案”。有的命案几乎是一发生，就有人在群里爆。大象因此得知这桩诡异凶杀案，当即跟我前往。 是2010年，九月，深圳，一场台风刚过。 早上九点有人发现，报警。我们十一点知道这个消息，十一点半到机场，下午三点到现场，是一个正在建筑的小区工地。警察把案发的那幢楼封锁了。我们亮明身份，坚决不让进。这种反应表明案件严峻，不宜公开。没办法，只能另辟蹊径。 大象绕了封锁区域一圈，最后来到一位指挥人身边，跟他说话。不一会儿，他同意我们可以进入凶案现场，但身上的相机、手机、录音笔都不能带进去。 大象闻到这位领导身上的香水味，会用这种香水的，大部分是二十五岁上下的女性。领导头发凌乱，脸色憔悴，最重要的一点，身上有一股酒店特有的床单消毒剂味，种种迹象推测，很可能昨晚正在跟情人幽会，早上接到任务，匆忙赶来。大象装娱记，跟他说我们已经跟踪他有一段时间，掌握了他偷情的证据，如果能让我们入现场，这事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作为补偿，当案件准许公开，我们希望成为第一个报道此案件的媒体。 入瓮领导一下子放行，条件是要把偷情证据销毁。大象拿给他一个U盘，说照片都在里面。大象知道他来不及检查。 案发现场比“红衣男孩”案还惊悚诡异。一个青年，用黑布蒙眼、封嘴，裸体，双手掌双脚掌各被四根钢条穿插，隔空俯卧，血顺着钢条流地，喉咙被割开，用桶盛血，再用血围着青年在地上圈了一个大圆，大圆里面各种线条交叉，线条经过青年，就覆盖在他背上，看起来像一张红蛛网罩在他身上。还在青年身上画满各种符号。地上有两只死鸡，皆死于割喉。工地上的四根柱子，贴有符咒。 同样是法术作案。大象眉头紧蹙。 阴风阵阵。 得知死者是工地的工人。根据生辰八字推，是阴命格。问在场的一些工人，都说青年比较孤僻，没什么朋友。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有几个人说，这段时间经常看到一位头发稀疏的老人在工地走动。因为发了台风预警，工地停工三天，人员疏散，有人说，青年是停工当天不见的。没想到台风刚过，就发生这样恐怖的命案。 大象去找工地的工头，开门见山，“我问你，有人跟你买这些工人的资料信息吗？” 工头被凶杀案吓到了，一个劲点头，说：“有有有，一个月前有人给了我五千块，说要买工地上的人的详细身份信息。我找了个理由，重新让工人填了一份详细的个人资料表，还给他们拍了照，给那个人发去。” “他怎么联系到你的？你们怎么交易？”大象问。 “给我发短信，一开始我以为是骗子，后来直接给我打了两千块，说发资料给他，会再打三千。我把资料发到他给的邮箱地址。” 号码是深圳的，打过去空号。问有没有打电话联系，没有。跟警察头儿说调查一下邮箱的IP地址，可能是凶手的住处。头儿一脸疑惑，以为我们是来找茬，但因为把柄在我们手上，他让两个警察跟我们去运营商查到了具体的地址。 【思维定势：哑巴想买一个钉子。他用左手做拿钉子状，右手做锤状，用右手锤左手。服务员给了他一把锤子。哑巴摇摇头，用右手指左手。服务员这才给了他钉子。这时店里又来了一个盲人，他想买一把剪刀。很多人认为他会用手做剪刀状，却忽视了他能说话。】 我们来到一间平房，凶手已经离开了。 找到中介人，对租客的描述与工人一致，老头，头发稀疏，还透露一点，普通话不标准，话很少。说是短租三个月，愿意多付两个月钱，一次性全交，不用合同约束，因此没签。 房间几乎没有住过的痕迹。厨房落满灰尘。大象在各个地方嗅，没嗅出特别的味道，除了一种油蜡味。最后发现这种味道来自玄关鞋柜上的一盒鞋油，估计凶手在房间穿着皮鞋行动。 鞋油上面标泰文，算是个大线索。 杀人手法，普通话不标准，泰国人？所有疑点都跟“红衣男孩”案不匹配。味道也不对。他杀人做法，也是为了续命吗？ 大象再回看工头手机里跟凶手的短信，在文字上发现了疑点。“几时好？”、“相片”、“电子信箱”、“影印件”、“人民币三千元”。前四个词更像粤语称呼（“什么时候好？”、“照片”、“邮箱”、“复印件”），最后一个词为什么要强调“人民币”？说明经济来源有多种。这个泰国牌子的鞋油，淘宝搜不到，基本可以断定凶手不是内地人，很可能是常驻香港的泰国人。深圳毗邻香港，他昨天作案，今天逃离，现在最可能出现在的地方，是香港机场。 大象说：“这是一个大案！受雇法术杀人，在一个未完工的小区工地，目的是做风水！凶手很可能是一位东南亚风水师。他这么做，是要让这个建筑项目失败，让地产公司破产。凶手的背后，极可能就是这家地产公司的竞争对手。因为惯性思维，我一直以为此案是‘红衣男孩’案的延续或翻版，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不久一定有大报纸报道这起杀人案，而且会刊发细节照片。” 跨区办案手续复杂，深圳警察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推断大动干戈，但因为大象的帮助，他们确定了嫌疑人和住处，所以同意给调两名警察，便衣随同我们去香港机场。 凶手确实在香港机场，但是被暗杀在厕所内，手机、钱包和行李均遗失。我们四人到达时，尸体已经被运走。 隔天香港报纸刊登这则新闻，标题为：《東南亞「火雲邪神」死於機場廁所》。我跟大象才知道，原来这个人是声名赫赫的风水大师，明手是看方位，暗手也做杀人活，价钱应该非常高。因为长相酷似《功夫》里的火云邪神，因此得名。 他身份败露，无疑是导致他被暗杀的原因。当然香港报纸不会知道。至于幕后主使，十有八九是同行。 大象说：“手段太黑了。” 【异夫规律：小的地震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我们几乎感觉不到，大的地震发生的次数很少，但带来的破坏力巨大。】 深圳，21世纪以来中国发展最快的城市。城市规模越大，地皮只会越来越贵，地产公司要快速树立龙头地位，要在财富、权力、名望池中脱颖而出，往往会使用非常规手段。 很多犯罪是看不见的。真相也不可能公诸于世。 案发一天后，“火云邪神”凶杀案就在媒体见光，还曝露很多细节，刷新以往凶杀案的惊悚程度，一下子引起轰动。涉案地产公司成为焦点，一年后破产，利益链牵连市长，抓了很多高层。 大象知道不可能扳倒这个对手，并没较劲。他去查报道此案的媒体的背后集团，果然是一家地产公司。我们回去后，主编喜出望外，说战略方针成效了，真的接到了一个大广告，一看，真巧，就是这家公司。我们油然而生“老大哥在看着你”的既视感。 广告词我还记得：“当你知道要去哪里，没人能阻止你的脚步。**地产强势入驻！！！” 这家公司后来接手凶案工地，把黑乌乌的烂尾楼全推了，重建高档小区，供不应求。 还挺讽刺的。 PS：以上情节纯属虚构。 六年前的一桩诡异凶杀案1：红衣男孩 六年前的一桩诡异凶杀案2：树鬼 六年前的一桩诡异凶杀案4：孤儿 TEST：征集凶杀案故事素材，如果你有，欢迎豆邮我，可以用的话，我关注你豆瓣，加你微信，给你发个小红包。成文之后，会在文底@你。如果故事获利，会再发个红包。 微博：@郑泽帆di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