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曾经活过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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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 / 左叔
手上这本《纸年轮》读至一半,我忽然想起来若干年前,我不记得黄蓓佳还是另外一位知名女作家曾经在某篇文章中提及过的每位写作者内心里深植不自信。
那句话的原文,我已经找不到出处,但大意仍记得:若阴差阳差,现世的人类文明皆遭毁灭,而仅存的是她留下“胡言乱语”的部分,后世人或者外星文明会不会因为她的遗作而曲解曾经存在过的一切。
这本副标题为“民国以来百年中国私人读本”的书,在立意其实与那位女作家的思考是一样的,企图从“私人阅读”这样一个小的角度切入,来回顾百年间中国印刷出版的人文历程。
我读到的这一本是广西师大出版社发行的“增订版”,时间跨度从辛亥1911年始至庚寅2010年止,恰恰好是一百年。书中文章篇幅皆不长,千余字左右,小开本的精装书,翻过页就见了底。在这短短的格局里,除了介绍书目之外,还有一些史料的交待,余下作者能够言说的空间其实并不多。
图书出版因为写作者感受消化以及制作周期的关系,通常会后滞于相应历史事件的时间节点,百年历程从目录中便能找到印证,不同时代意识形态和审美倾向都化作了可看有形的细节呈现在书作之中。
作者张冠生是爱书之人,从他在自序《书里有微光》里的一段描述中便能够感知到。
他这样写道:拍摄过一个乡村图书馆里一线光柱。微光流泻,微尘浮动,四周的书都在暗影。那道光,本是夕阳斜进空窗棂的一缕投射,却分明觉得源自满堂书香的聚合。“是谁传下这行业?黄昏里挂起一盏灯。”每读这句话,都会感动,无论冬夏与春秋。是编辑还是作者?是书店店员还是图书馆员?为了人和书的相遇,古往今来,多少膏血?
我将他这段话转载在微博里,不少人在下面点赞,相信我们心里必定有什么东西被他的这句话撩拨到了。
张老先生出生于1954年,与我们印象中的那个年代多半的人生轨迹并没有太多偏离,上山下乡的知青生活、文革后恢复高考的大学生、然后有参与政治的经历,这样的背景身份最终呈现在这本书之中的“私人读本”涉及政治经济、社会发展的还是偏多了一些。
总觉得时代命运的洪流会给一个人造成难以洗刷的印迹,相信同样的选题、同样的立意,换不同年代的人来做,会有不一样的呈现,也会有不一样的思考。这也印证了我曾经说过的一个观点,读书从来都是一件私人的事情,从宏观来看每个人都有局限性,但从一个人的视角来看,又有无限的可能。
读这本书的时候,我其实也曾经考虑一个“私人读本”是否具有传播的意义,换句更通俗点话来表达,就是一个人读书的收获感受对于另一个人而言是否具有价值。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恰好有机缘去一个企业与他们的文化团队座谈。都是写作爱好者,席间自然就谈到了写作这件事情。我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我始终认为每一个写作者内心里都有表达自我的欲望。
人与人的不同,从本质上来看还是观念意识上的差异,而观念意识上的差异最直接的载体便是语言文字。按唯物主义的观点,我们每个人的观念意识是依附于我们的皮囊的,百年之后这具皮囊不在了,我们在世间活过的证据或许可以物化为遗产来传承,但真正能承载我们曾经想过什么、说过什么以及具备什么样特质仍旧是语言文字。
如果从这样的视角来看待我们的写作,其实能找得到那个自我表达欲望的根。与其他一样,人类的衍进同样也是物竞天择、DNA的播散,人类的文明其实在某个层面上也同样如此,将自己的意愿表达出来,与别人交流沟通,形成共识。一个人的私人收获感受因为把握住了人类的共性、烙上了时代的印迹、具有广泛传播的能力,最终成了人类文明历程之中的伟大作品,这大概就是“私人读本”的传播意义。
当然,对于如你我一样的凡夫俗子而言,也许我们此生注定无法写出伟大的作品,但那只是横向的宏观层面的评估体系,以自我的纵向的纬度来看,我们将此刻的感受记述下来留给未来的自己,通过时间的印证、岁月的洗礼,来检视自己是否曾经用心地过好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