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街

水城的夏天是极闷热的，日光的金边把白墙照出一种老旧泛黄的感觉，街头蒸腾起一层淡淡的热浪，偶尔有一丝轻微的树叶声，点缀其中。
在这样的夏天的正午，阿水会穿过一家天蓝色崭新的莆田系医院。医院的左边写着「淋病梅毒」，右边写着「不孕不育」，中间有一个小卖部，阿水会买一根盐水，或者绿豆棒冰，然后径直走到后街。
后街转角处有一家报亭，如果手头宽裕，阿水会花五毛钱买一份黄色小报，如果手头不宽裕，阿水就只能意淫了。于是，我们的阿水是坐在街边一边吃棒冰一边看许仙和白素贞共赴鱼水之欢，还是坐在街边一边吃棒冰一边看天发呆，将忠实反应阿水当时的经济状况。
街边有一溜洗头店，白天的时候静悄悄的，再往前到转角处有一家中老年活动中心，细听有麻将，八十分，斗地主和桌球。有的时候，洗头店里会有一台洗衣机转呀转，有的时候，会有一个女人出来晾挂衣服。等到夏天过去一半的时候，在出其不意一天，某个洗头店里探出一个小妹，招呼阿水：「小孩，你过来。」
于是阿水就跑出去给小妹买棒冰，再后来，阿水就习惯了坐在昏暗的洗头店里，慢慢吃棒冰的日子。阿水会带几支笔，带一本本子，本子里有的时候会写一个文风仿照古龙或者李凉的武侠故事，有的时候会写一个文风仿照街边小报的黄色故事，更多的时候会是一个四不像，武侠高手白天还在嵩山论剑，晚上已经男女混杂，罗襦襟解。
「小孩，你是水城人吧，你知道什么是“戛汁”？」小妹问阿水。没头没尾的问题，阿水一脸迷糊。小妹径自说起当年在馄饨店打工，一共就两种酱汁，一种是番茄酱，一种是黑胡椒。客人的要求明明没有听懂，可是一时迟钝也没有再次确认，于是因为加错了酱汁，而被开除。
昏暗的洗头店里照进几束阳光的碎片，街边偶尔想起几声蝉鸣，空气好像凝固在了这里。阿水想冲出去，把这个夏天撕碎，观察究竟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是不是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唯一的办法只有不停的书写和计算，以缓解这种习得性的无助？还是是每个人的少年时代都曾经被性欲折磨，被社会束缚，被逼迫受屈辱？
阳光好像已经照耀了千百年，这条人烟稀少的街，灰白的墙，还有些许的树荫，静止在热浪之中。以前，阿水以为她会一辈子呆在这座古老的城里。后来，阿水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