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金迷心中的程灵素

 
                
                
         洞庭湖畔，白马寺镇。三间茅舍，粗衫布衣。忙时整理花草，闲时洞察人心。虽有同门师兄师姐前来聒噪，不过是平凡生活中一丝涟漪。本以为一辈子躬耕在花圃之中，日出而起，日落而眠，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偏偏一匹白马，一个雄姿豪爽的大汉闯了进来。
 
         大汉心肠甚好，走路怕马踏了我的花草，让他挑水他便挑水，让他浇花他便浇花，让他担粪他便担粪。夕阳落到山坳，金光反照，射在一大片浇灌的蓝花之上，辉煌灿烂，甚是华美。自从师父仙逝后，他让我再次感受到了亲情。送他刚刚浇灌的蓝花做解药；为他做简单的三菜一汤。
 
         处理门派中事务时，草丛中极度凶险恐惧迫近时他奋力挡在我前面，制服同门师兄师姐的计划被这一挡破坏了，我和他的约法三章他全违背了。我不生气，心中反而大为高兴，他把一切错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我整日都在思量打算，要怎么下毒，旁人才不知觉，又要防人反来下毒，挖空心思，便想这种事儿。此心反不如他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他总是讨我喜欢，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奈何理想的白马骑不得，眼前的爱人爱不得。你我都无父母亲人，我想和你结拜为兄妹，你说好么？你是一片真心，我岂是假意！我是二妹，我多磕两个头！有时候情愿自己笨一些，永远不知道一声二妹意味着此生有缘无份，偏偏自己生了七窍玲珑心。自此以后，每一句二妹，心仿佛被刀狠狠的割下。残月斜照，瘦弱的身躯峭立在晓风之中，怯生生的背影随风摆动，我见犹怜。
         
                
                
         天地玄黄，海棠虽非娇惯，怎敌风刀霜剑，红似胭脂的海棠花瓣瓣落下，好像命薄佳人流不尽的单思泪水，心爱的人虽在身旁，人却比黄花更瘦！二妹，不知道谁送咱们这么好的宅子；二妹，你穿新衣服真好看，象新娘子一样漂亮；二妹，活着，咱们一起活；要死，咱们一起死。我不求你为我舍身，我只求做个新娘子，哪怕一刻也好，可我知道你的心中只有那支触手生温的玉凤。
 
         这世上，从没一个人，象我一样待你这么好，却也从没有一个人，象你一样让我这么伤心!
 
         窗下闲谈，这只玉凤藏在你胸前窃听；古道崎岖，这只玉凤躲在你怀中随行。去北京的路虽漫漫总有尽头，无涯的苦楚却无边无际，想早日到北京摆脱愁思，可又舍不得短暂的相伴。情愿身受痛苦的煎熬，企盼去北京的路长一些，陪伴更久一些。本以为从第一声二妹开始眼泪已经流尽，可策马进城的那一刻，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泪珠儿伴着你怜惜的眼神落入尘埃。
 
                
                
         红蜡烛移桃叶起，紫罗衫动柘枝来。书房静雅，香茗细点。她很美，大哥的目光始终舍不得离开。柔情似水，慷慨豪迈。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窗外雨点打在残荷竹叶之上，淅沥有声，烛泪缓缓垂下。令我欣慰的是，两人冰释前嫌，大哥和心爱的佳人彼此再无芥蒂。
 
         大哥义薄云天，了却江湖不平事！我心甘情愿帮他医治仇人苗人凤的眼睛；闯龙潭虎穴替他救助马春花和她的孩儿；乔装打扮搅乱福康安居心叵测的武林大会。江湖险恶，劫难重重，大哥总是挺身而出，保护我，爱护我，他是我世上最亲的亲人。
 
         晓风干，人情恶。世上唯一的亲人中了三大剧毒。这样好的人，难道便只再活九年？泪水如珍珠断线般顺着面颊流下，扑簌簌滴落下来。大哥，你和我都很可怜。你心中喜欢袁姑娘，哪知道她却出家做了尼姑，我心中其实想做你的新娘。平静的取出金针，刺破手背上的血管，用力吸出毒血。我师父说中了这三种剧毒，无药可治，因为他只道世上没有一个医生，肯不要自己的性命来救活病人。大哥，他不知我……我会待你这样……曾经多少次梦中奢望，如今终于心满意足的倚在大哥怀中！真正的爱不是占有和索取，而是付出和牺牲。
 
                
                
         七心海棠不知道主人发生了什么，也随着蜡烛一同落泪。七心海棠无色无臭，无影无踪，再精明细心的人也防备不了，不知不觉之间，已是中毒而死。死者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似乎十分平安喜乐。七心海棠虽是普天之下最可怕的毒物，可随着主人生平却从未毒死过一人。蜡烛终于流尽了眼泪，忽地一亮，火焰吐红，一声轻响，破庙中漆黑一团。七心海棠的生命随之逝去，黑如点漆的眼睛也缓缓闭上。人世间最毒的原来是人心。
 
         十年之后，茫茫雪山之中有一个孤寂的酒馆，神情落寞的虬髯大汉坐在酒馆的木桌前。大汉的胡须也宛如十年前被二妹装扮的那样落寞，脸色忧郁，似有满怀心事。桌上惯例摆着同二妹第一次见面吃的两碗热气腾腾的大米饭和三菜一汤，三碗菜是煎豆腐、鲜笋炒豆芽、草菇煮白菜，汤是咸菜豆瓣汤。饭菜已凉，可大汉仍呆呆望着饭菜，迟迟没有动筷。最亲的亲人幽明永隔，不知冰雪聪明的二妹在天国可好？
 
                
                
         “小妹子对情郎----恩情深，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你见了她面时----要对她好，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王铁匠的悲壮凄凉的歌声犹在耳边。初听之，漫不在意；而今听之，泪如雨下。
 
         人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金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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