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性研究研读小组10月16日举行第十七次研读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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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16日,质性研究研读小组第十七次研读活动在中国人民大学举行。本次研读活动由人类学博士刘忠魏组织,研读主题是微信民族志。他与大家分享了新近的研究和思考——“民族志的两个焦点:交互主体性与他性”。参加本次活动的还有对外经济贸易大学讲师张汉,清华大学副教授刘茜和博士生王娴,中国人民大学博士生赵玉峰,北京师范大学博士生于天然,南开大学博士生卢俊,清华大学博士后谭海波,以及四川行政学院讲师邓曦。
在本次研读活动之前,刘忠魏刚刚参加过中国人民大学赵旭东教授牵头组织的“二十一世纪人类学论坛(第三届)暨《探索与争鸣》2016年第11期学术工作坊——微信民族志、自媒体时代的知识生产与文化实践”。针对该论坛的若干具体内容,刘忠魏首先提出,人类学的田野取决于研究者或他者的行动所及或意义所在,就此而言,田野无界。然而研究者必须在此基础上完成民族志写作,完成阶段性论述,做出自己的应有贡献,因此,就民族志写作或知识贡献而言,田野又是有边界的。这种学术思想或知识贡献则与人类学的传统密不可分。刘忠魏认为,就知识论和方法论的考量而言,“微信民族志”足以形成一个研究纲领。对此,刘忠魏的分析是从“界面”(interface)视角入手分析的。
他指出,人类学自马林诺斯基等开创田野工作(fieldwork)的人类学研究方法以来,田野工作(fieldwork)已经成为人类学研究的基本方法和传统。上个世纪初,人类社会在交通、信息通讯技术等方面已经发生了革命,但在人类学的田野里,这些技术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换言之,人类学家主要是通过学习他者的语言或者在翻译、报告人的帮助下理解他者的社会和文化,当然,研究者也会通过参与观察来获得所需信息、数据和各类相关资料。迄今,这些被称为“参与观察”的研究方案仍然是人类学研究过程中不可或缺的。
在此,有一个关键问题,即对田野资料的“记录”。传统上,人类学的记录方案主要有两种,一类是“书面”记录,即通过田野笔记、日记、档案、表格或问卷等方式记录有关资料。其后,也包括田野中获得的各类文献资料。那么,我们把这类田野记录方式称之为田野工作的“书面界面”。某种意义上,录音也可以视为一种书面记录或书面记录的辅助工具。第二类,“画面界面”。即通过照相机、摄影机等把田野中的事件记录下来。当然,声音记录也可以融入到画面记录中。马林诺斯基也曾经用照相机记录过田野工作的某些内容。两类界面的田野工作带来两类民族志的呈现方式。一类是以书面形式呈现的民族志。作者基于田野工作所得资料,分析整理成系统的作品,有事件描写、理论分析和相关观点及思考。迄今,书面民族志仍然是人类学研究的主要呈现方案。另一类则是画面呈现。影像民族志方兴未艾,基本上实现了画面、声音、文字和各类动画特效的融汇。
互联网的发展,特别是智能手机的快速普及,带来了第三类界面——微信界面。就互动而言,其对人类学的意义有三,首先,人类学的参与观察多了一种新的途径,即通过微信界面参与观察他者的思想观念、行为方式,以及有关的各类事件。例如,我在对xt事件的阶段性研究过程中,便是通过微信获得有关事件信息,进而通过微信进入田野、(微信田野也是田野的一部分)结识当地朋友(报告人,甚至是合作研究者),进而建立长期的联系,并在有关的微信群中展开长期的参与观察或田野工作。其次,与之对应,田野工作的记录方式发生了变革。网页信息、微信群、朋友圈(含书面和画面两类信息,当然也有语音信息)等为田野工作的记录带来了便利。其中有些信息需要研究者去挖掘(人类学的数据挖掘方法有待探索?),有些需要分析整理……无论研究者在场与否,信息都会流入你的手机(刘忠魏现场进行演示)。第三,互联网技术和微信通讯不仅属于发明者、技术开发者、各类有关的企业和提供服务的商家、政府、研究者,它也属于每一个使用者,对人类学而言,它也属于田野!换言之,互联网技术、智能手机和微信等已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并正在持续改变人们的生活世界,这是技术、市场、权力和日常生活互动的过程和结果。微信界面成为田野界面的内在构成部分!人类学难以回避。这是刘忠魏基于“界面”理论对人类学方法论的思考。进而,刘忠魏结合自身的田野经验,讨论了与“界面”概念密切相关的另一个概念——“纠缠”。
作为社会互动,“纠缠”是行动者通过界面发生的行动历程和有关事件。在此,刘忠魏指出,韦伯的“社会行动”概念与“行动历程”(行动的过程)应进行区分。前者属于社会学的基础存在论事体,后者则是社会学最为基础的社会实在——属于社会学的实在论事体。所谓“社会结构”和“象征”(意义)均自此衍生而来。同时,因为“行动”不可见,在引入时间维度(如当下一刻)的前提下,人们只有通过“界面”以及界面之事件才能互动。在此,除了“书面”、“画面”和“微面”(微信界面)之外,刘忠魏提出,最为基础的“界面”便是人们的“身体”——“人面”,人们通过语言和面对面的交流展开互动——“人面”是建立在身体意义上的界面。刘忠魏同时指出,研究者在田野中虽然会同时展开基于“人面”、“书面”和“画面”的行动。但它们的社会学意义并不相同。换言之,在研究者的研究过程中会形成两类不同意义的经验材料,一类是研究者基于田野的社会过程而形成的切身体验、感悟和各类心得体会,一类则是对他者的社会过程的各类事件记录。研究者在民族志书写时必须认真思考如何围绕自己的研究主题予以取舍。他同时结合自己的“微信民族志”案例对有关问题进行了讨论。刘忠魏认为,人类学的贡献在于对人类学知识传统的不断发展和反思,主观体验式的、思辨性或后现代风格的作品应与反思——贡献何在?除了自己的田野工作和民族志写作经验之外,他同时讨论了马林诺斯基的案例——关于“民族志”和“日记”的不同意义问题。
之后,于天然分享了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个微信群事件——一个关于“讨债群”的经验分享。基于民间借贷(集资)、“上市”、“股灾”和“讨债”关系的形成,该微信群成员产生了线上、线下的复杂关系,其中,两个不同风格的微信群,以及有关人物、圈子和组织在有关过程和“讨债”阶段扮演了复杂的角色。于天然结合自己的观察、思考和体会,为大家讲述并呈现了经济活动中复杂的社会关系和互动。同时,因为微信的应用,有关的社会过程也发生了诸多微妙的变化。简言之,这是一个仍处于发展变化中的鲜活案例。并且,也不难发现新的社交媒体或微信界面在人们的社会过程中所发挥的复杂作用。微信的意义取决于有关的行动者,无论其是组织者、积极参与者、消极围观或其它类型的行动者。
值得一提的是,南开大学博士生卢俊不辞辛劳,从天津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尽管因交通原因姗姗来迟,但他的评议却情理交融!卢俊指出,因为同时涉及方法论和案例分析,如何在富有哲学思辨性或说哲学人类学的思考和具体的经验研究之间建立联系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其次,刘忠魏和于天然二位的分享都涉及集体行动,这也是当下学界的研究热点,可否考虑借鉴有关研究。对此,刘忠魏再次讨论了微信对于本次田野的意义,以及其在方法论上面对的问题。
针对人类学家在田野中的研究过程,刘茜进一步就人类学的方法论议题进行了讨论。她提出,人类学的田野工作与研究者的性格、经验和社会阅历等个性因素密不可分。刘茜也对人类学家田野过程中的经验累积、不同类型的资料获得以及其与民族志写作的关系问题进行了讨论。人类学家在书写民族志时如何对有关田野材料予以取舍值得思考。
谭海波则结合公共管理的发展进行了讨论。他认为,当今社会快速变化,互联网、智能手机的加速普及,使社会生产和人们的日常生活发生了重大变化,国家治理等公共管理的研究议题也亟待基础研究的支撑。类似于“微信民族志”这样贴近生活、接地气的研究值得大力探索。理论和田野的融合,是社会科学的光明大道。微信民族志可以深耕细作。
赵玉峰认为,人类学理论研究还是应该与个案呈现结合起来才能让大家更容易理解。同时,如何整合两类风格各异的话语表述也值得思考。之后,赵玉峰提出“网面”议题,刘忠魏认为应该关注田野和社会过程的发展变化,具体讨论不同界面之间的关系。
邓曦当场陷入沉思。结合研讨议题和现场讨论,他在现场用自己的手机进行了有关议题的“实验”。之后,邓曦表示,“界面理论”或许触及到了社会科学的一些重大理论议题,应该系统展开。邓曦的思想实验与“人面桃花”(刘忠魏援引典故)和“人面兽心”(邓曦援引典故)有关,是“界面理论”的具体呈现。值得系统探讨。
最后,张汉对本次研读活动进行了小结,并对小组今后活动的开展提出了若干建议。
在本次研读活动结束之后,后续讨论在质性研究研读小组的微信群里继续展开,诸位师友继续就有关议题展开对话。其中,关于人类学传统和经典社会学的理论遗产问题,刘忠魏提出,韦伯对“社会行动”和“行动历程”的处理不够,但他的社会学构思却是沟通现象学和社会学的最佳入手点。这个问题涉及理论社会学的基础存在论事体和社会学的实在论事体。王娴与刘忠魏的微信群讨论颇为关键和有学术趣味,在此摘录如下:
@互视 刘老师,昨天听您的一番讲解,我对微信这个界面有了更深的理解,但是我回来想了想,又疑惑微面是不是从某种意义上是嵌入在人面、书面、画面里的?微面有其他三个面的元素,同时微面是不是可以看成收集田野数据的一种方式,那它和我们看被研究对象的日记、相册以及其他生活方式呈现的面有什么区别呢?我的观点挺摇摆的,理解能力有限,劳烦您通俗点给我解惑,感谢呀
不!您的理解或疑惑正是关键所在!确实不容易理解。我也应该详细交代!@王娴
“人面”(无论它是桃花,还是青面獠牙,或其它)总是附着于“身体”(现象学用词“肉身”——“body”),社会学用词却是“行动者”(actor),从现象学的视角来看,“行动”却是“不可见”。俗云:“人心难测。”正是此意(注意,“不可见”不是“不存在”,也不是“不可知”)。人类认知能力根本上是扎根于“身体”之内的。但这种能力(不就是社会学说的能动性吗?)却是我们难以正面处理的。那么,人与人如何交流?面对面的“话说”(通过语言)、“眉目传情”、“肢体语言”……等等正是“人面”的媒介呈现。“画面”、“书面”(“图像”在“文字”之前)则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新“界面”(译为“介面”或许更佳!),“微面”也是。根本而言,没有人,“画面”、“书面”和“微面”都是没有意义的。它们(三类界面)真正是嵌入在“人面”的互动之中!但是,“画面”和“书面”,与“微面”的运用有诸多差异。需要仔细辨识这些运用上的差异,方可对有关的议题予以分析。我昨天主要从人类学的田野工作(含民族志写作)入手处理问题。你完全可以从其它角度入手对之予以思考。@王娴
有关讨论仍在微信群中继续,不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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