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
① 爱上这个古城时而灰浑时而蔚蓝的天空, 爱上黄昏时分的由深变浅的大片的云霞, 爱上那些向天空伸长的落了叶子的枝桠, 爱上暮色里4路公交上的电台音乐,我靠着窗,什么都不用想。 冬天又快了,时光如此静好。 ② 昨日在郢都路口,公交站,人很少。暮色已经有些浓。 我和两个朋友站着聊天,聊的很开心。我笑着不经意一别过头,看见站牌后面站着一个男孩子,那一刻目光正好对上。暮色中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在那一瞬觉得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要站在那后面。 不一会儿4路来了,我和朋友上车,坐下。看见那个男孩子也跟着上来了,却一直站在投币箱那里,一边满裤兜找钱,一边问司机能不能到某个地方,是不是需要转车。 他穿着旧夹克和牛仔裤,个子很矮,脸上有些沧桑也有些稚气,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脚边放着他的行李,一个黑色的旧背包,还有一个用陈旧到看起来有些脏的床单包裹着的东西,也许里面是一床被子,也许不是。 在光鲜的人群中,他和他的行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站在那里大概有两分钟,终于掏出了钱。然后提起行李,在我的斜对面坐下来。一会儿看电子手表,一会儿按手机,一会儿望望车窗外。 我不好意思再正眼盯着他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那张脸,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种心疼感。不过也许是我们天生对自认为比自己要弱的人的一种同情。但这种同情其实很可笑,因为他们并不需要,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甚至在我们内心深处藏着一种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只是我们并不愿去承认它的存在。 我猜想他肯定没有上学了,他肯定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也许是独自来找工作,也许是来投奔亲友。 我猜想他一定有故事。 那一刻,我有一种想要坐到他旁边去与他攀谈、让他给我讲讲他的经历的冲动,可是我忍住了,我担心人家会觉得我有病。 一直到我和朋友下车,我都忍住没有再看他一眼。 ③ 古典文献学老师老刘五十多岁了,不算高,浓浓的八字眉,一年前的专选课上过他的老庄研究,他很喜欢王国维。 在我心中是个可爱的老愤青。 今天上课时,老刘讲到目录学“六分法”中的数术类,讲到阴阳五行,他就说起了“命”,他说,人还是有“命”的,不然阴阳五行也不会这样流传千年,阴阳五行介于科学与非科学之间,非科学并不等于迷信,人类还没探索到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几个月前关公义园开幕的时候,他和几个老师去参观。他说他一去就发现了太多问题:字儿写错了,匾上的书写顺序写错了,“宫”和“殿”简直乱用…… 他说,和他一同去参观的我们的古代汉语吴老师,是专门研究易经的,直接说,那关公像的风水不对,怒目圆睁,拿着大刀直接面对着咱们学校大门,咱学校定有血光之灾。 听的全班大笑。 但老刘还一本正经,说,我不懂这些,但吴老师说的也不可不全信。毛泽东是个唯物主义者吧?他当年胜了,迟迟不进北京城,后来是一位高人算了日子,才进了城。进了也不住故宫,住在中南海……还有8341警卫队这个名字…… 老刘应该是我在大学里遇到的为数不多的最喜欢的老师之一。 对了,他和我们的文学理论与批评老师是夫妻,两个人都特别认真有才。 以后有机会详谈。 ④ 今天发现好几首好歌,听了能让人落下泪来。 其中有两首民谣。 一首是房东的猫的,她们的歌都很好听,比如《秋酿》。 一首是谢春花的《借我》,锦屏写的词,我想她的灵感一定是来自于木心先生的那首诗歌。 锦屏写的歌词《借我》: 借我十年 借我亡命天涯的勇敢 借我说得出口的旦旦誓言 借我孤绝如初见 借我不惧碾压的鲜活 借我生猛与莽撞不问明天 借我一束光照亮黯淡 借我笑颜灿烂如春天 借我杀死庸碌的情怀 借我纵容的悲怆与哭喊 借我怦然心动如往昔 借我安适的清晨与傍晚 静看光阴荏苒 借我喑哑无言 不管不顾不问不说 也不念 木心写的的诗歌《借我》: 借我一个暮年, 借我碎片, 借我瞻前与顾后, 借我执拗如少年。 借我后天长成的先天, 借我变如不曾改变。 借我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 借我可预知的脸。 借我悲怆的磊落, 借我温软的鲁莽和玩笑的庄严。 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 借我一场秋啊,可你说这已是冬天。 2016.10.17 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