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述记——魃
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为田祖。魃时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
----------------------------------------------------------------------------------------------------《山海经·大荒北经》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想念炙热的荒漠。对我来说这里太吵太潮湿,又没有喜欢的胡杨,所以我才会显得这么无所适从。多少次噩梦中醒来,在胡杨下头枕着冰冷而柔软的的沙子,从害怕,到孤单,再到孤单久了有些疲惫,从沙漠最北走到最南,就这么向南瞭望着,瞭望着.....
“忘记他吧!我的女儿!”父亲在他高高的皇位上,声音是如此的冰冷。“不然我只能将你流放到荒漠去了,希望那里的风沙可以侵蚀掉你不该有的想法。”
无边无际的荒漠,陪着我的只有胡杨和风沙,我和我的思念,守在北方的最南边,望眼欲穿。我不能离开极北的荒漠,但至少.....让我能靠你近一点。哪怕...就一点.....
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当思念变成孤单,孤单到有些疲惫,疲惫到变得麻木,我想这里的风沙完成了父亲的命令,真的把我变成了一块石头,毕竟没有什么可以不听黄帝的命令,除了他。
“我的女儿,他来了,九黎的战鼓响遍整个冀州,应龙撑不住了,再过不久,逐鹿将变成三苗人的都城,而我的脑袋将挂在城门上,你走吧,你自由了。”父亲的样貌依然威武,声音依旧洪亮,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失去了往日的神色了,连年的战争,父亲并没有输给他,但是父亲输给了时间。
“让我参战吧,父亲,我会将他赶出逐鹿...."我低着头,并没有看父亲。可我能感觉到父亲眼里又从新出现了光芒。
”我的女儿,你想通了?你不怪阿爹“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
”如果不是他,你我父女之间也不会反目多年,我也不会在极北之地受苦,这一切,我要让他还给我....“我转身离开,身后是父亲的低语”好好好,我的女儿回来了,我的女儿回来了....."
离开多年,养育我的逐鹿变得这么陌生,甚至连这里湿润的空气都那么的刺鼻,我不知道自己是属于这里,还是属于荒漠,我站在逐鹿的城头,眺望着这个巨大的城池,我想起多年前那个身影模糊的少年,他拿着我爱吃的冰糖葫芦,站在街口眺望,手冻的发青,不管多晚都不会离开,我想起他冲着我傻笑,想起他小麦色的脸庞长着还没变硬的胡渣.......
"我叫蚩尤,是三苗部落的送来学习的质子,你叫什么啊?“
”你看你老穿个青色的衣服,这么喜欢青色,就叫你阿青吧....“
”阿青阿青,你看!有糖葫芦给你吃.......“
”阿青,等我长大了,我要统一九黎的部落,我当酋长,你当酋长夫人好不好?“
”阿青,我阿爹死了......"
"阿青,等我回来接你......"
我已经记不得那个少年的脸了,也很多年没有梦见他了,但是来到这里,那种反复折磨我日夜的感觉,已经那么清晰,我习惯的抹了一下眼角,没有流泪,因为眼泪早在荒漠里像胡杨一样的枯竭了。“蚩尤,我来了,别来无恙?”我起身飞向了战场。
我站在高山上望着连绵数里的大军, 他做到了,那个少年已经长成了万人难挡的勇士,整个九黎的部落都臣服于他的勇气,他带领着和他同样勇猛的武士,挥舞着干戟,在冀州之野与应龙的大军对垒,而他的大斧已经擦的光亮,等待着砍下百里外逐鹿城主人的脑袋。
战争是残酷的,应龙的部队面对这些骑着野兽的壮汉,显得不堪一击,就连位列水神的应龙,面对风伯雨师两名神将,也已自顾不暇,狂风暴雨中应龙大军节节败退,乱军之中,我看见了他,一别数十载,他变了,脸庞已经陌生了,平添了一道伤疤和几道皱纹,眼神深邃了许多,英气逼人,未变的,只有那瞳子里的倔强少年,用冻得发青的手紧紧撰着冰糖葫芦。
他抬头看见了我,一怔,显得有些不自然,颤抖的用没有握兵器的手,朝我挥手,我看到他眼睛里开始淌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想张嘴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开始用力的向我挥手,哭的更凶了,这个传说中铜头铁臂被称为魔神的男人,这一刻,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我感觉到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是雨水,看见他的一瞬间,我以为干枯的眼睛,原来并没有干枯。
他扔下兵器,骑着黑豹朝我在的山上狂奔,我哭着朝他摇头,回不去了蚩尤,我们两个部落的恩怨,注定了你我各自的命运......父亲和你之间,我没得选择。我不再看他,飞身加入了应龙和风伯雨师的战斗,水火相生相克,我在荒漠中带来的烈火,烤干了雨师的大雨,风伯的狂风和极北的沙暴相比更加不堪一击,烈火烧尽了九黎大军的盔甲,就在这时,父亲的黄帝大军赶到增员,乘胜追击,风伯雨师见势不妙,丢下残兵败将溜之大吉,战场局势扭转,黄帝两股大军合并对九黎的军队展开压倒性的进攻,寡不敌众的九黎战士仍然十分英勇,他们掩护着蚩尤向后撤退,但是已经被团团围住,九黎的勇士不断有人倒下,渐渐地尸体堆成了围墙,黄帝军队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停止了进攻,尸墙内,蚩尤的身边还剩下忠心耿耿的八十一名勇士,我的父亲在武士的保护下出现了“蚩尤,大势已定,投降吧,看在往日情分,我留你全尸。”父亲面无表情的看着蚩尤,蚩尤不屑的看了看父亲,望向天上的不停哭泣的我,我拼命摇着头,用听不见的声音一直说对不起,但是他看着我,红着眼睛朝我点了点头,他的嘴动了动“没关系,我知道我知道...."说完他擦了擦斧头上的血迹,大声的喊着,“宁战死,不投降!“
八十二个人面对千军万马的冲锋,瞬间被淹没了,我的哭声也被淹没了,逐鹿之战后,蚩尤的尸体被砍成了五段,但他的魂魄化成了红霞,在天空喊叫着”宁战死,不投降!“戾气导致冀北百里之地大旱,寸草不生,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我将他的魂魄用法器收起来戴在了身上,从此我带着蚩尤到哪里,哪里就发生大旱,百姓们叫我旱魃,避之不及,于是我只能徘徊在冀北战场的荒野,百里之内只有我一个人陪着蚩尤的魂魄,魂魄只是残留了蚩尤死前的一点意识,我用法力维系着,父亲无数次想打散蚩尤魂魄,但都被我阻止了,叔均是看着我长大的,他是逐鹿中,除了父亲以外我最亲近的人,他拖着肉体凡胎步行百里荒野来看我,摸了摸我的头,像小时候,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已经很老了.
"叔均,我好怕,我想回家....”
“孩子,别怕,逐鹿不是你的家,你为它牺牲的够多的了,回北边去吧,北边的赤水可以召回他的魂魄,此番放下仇恨,放下误会,上代人的事情,该结束了....去吧去吧....“叔均苍老的背影让我看到了希望。
“ 蚩尤,可以放下了,我们回家......"
----------------------------------------------------------------------------------------------------《山海经·大荒北经》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想念炙热的荒漠。对我来说这里太吵太潮湿,又没有喜欢的胡杨,所以我才会显得这么无所适从。多少次噩梦中醒来,在胡杨下头枕着冰冷而柔软的的沙子,从害怕,到孤单,再到孤单久了有些疲惫,从沙漠最北走到最南,就这么向南瞭望着,瞭望着.....
“忘记他吧!我的女儿!”父亲在他高高的皇位上,声音是如此的冰冷。“不然我只能将你流放到荒漠去了,希望那里的风沙可以侵蚀掉你不该有的想法。”
无边无际的荒漠,陪着我的只有胡杨和风沙,我和我的思念,守在北方的最南边,望眼欲穿。我不能离开极北的荒漠,但至少.....让我能靠你近一点。哪怕...就一点.....
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当思念变成孤单,孤单到有些疲惫,疲惫到变得麻木,我想这里的风沙完成了父亲的命令,真的把我变成了一块石头,毕竟没有什么可以不听黄帝的命令,除了他。
“我的女儿,他来了,九黎的战鼓响遍整个冀州,应龙撑不住了,再过不久,逐鹿将变成三苗人的都城,而我的脑袋将挂在城门上,你走吧,你自由了。”父亲的样貌依然威武,声音依旧洪亮,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失去了往日的神色了,连年的战争,父亲并没有输给他,但是父亲输给了时间。
“让我参战吧,父亲,我会将他赶出逐鹿...."我低着头,并没有看父亲。可我能感觉到父亲眼里又从新出现了光芒。
”我的女儿,你想通了?你不怪阿爹“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
”如果不是他,你我父女之间也不会反目多年,我也不会在极北之地受苦,这一切,我要让他还给我....“我转身离开,身后是父亲的低语”好好好,我的女儿回来了,我的女儿回来了....."
离开多年,养育我的逐鹿变得这么陌生,甚至连这里湿润的空气都那么的刺鼻,我不知道自己是属于这里,还是属于荒漠,我站在逐鹿的城头,眺望着这个巨大的城池,我想起多年前那个身影模糊的少年,他拿着我爱吃的冰糖葫芦,站在街口眺望,手冻的发青,不管多晚都不会离开,我想起他冲着我傻笑,想起他小麦色的脸庞长着还没变硬的胡渣.......
"我叫蚩尤,是三苗部落的送来学习的质子,你叫什么啊?“
”你看你老穿个青色的衣服,这么喜欢青色,就叫你阿青吧....“
”阿青阿青,你看!有糖葫芦给你吃.......“
”阿青,等我长大了,我要统一九黎的部落,我当酋长,你当酋长夫人好不好?“
”阿青,我阿爹死了......"
"阿青,等我回来接你......"
我已经记不得那个少年的脸了,也很多年没有梦见他了,但是来到这里,那种反复折磨我日夜的感觉,已经那么清晰,我习惯的抹了一下眼角,没有流泪,因为眼泪早在荒漠里像胡杨一样的枯竭了。“蚩尤,我来了,别来无恙?”我起身飞向了战场。
我站在高山上望着连绵数里的大军, 他做到了,那个少年已经长成了万人难挡的勇士,整个九黎的部落都臣服于他的勇气,他带领着和他同样勇猛的武士,挥舞着干戟,在冀州之野与应龙的大军对垒,而他的大斧已经擦的光亮,等待着砍下百里外逐鹿城主人的脑袋。
战争是残酷的,应龙的部队面对这些骑着野兽的壮汉,显得不堪一击,就连位列水神的应龙,面对风伯雨师两名神将,也已自顾不暇,狂风暴雨中应龙大军节节败退,乱军之中,我看见了他,一别数十载,他变了,脸庞已经陌生了,平添了一道伤疤和几道皱纹,眼神深邃了许多,英气逼人,未变的,只有那瞳子里的倔强少年,用冻得发青的手紧紧撰着冰糖葫芦。
他抬头看见了我,一怔,显得有些不自然,颤抖的用没有握兵器的手,朝我挥手,我看到他眼睛里开始淌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想张嘴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开始用力的向我挥手,哭的更凶了,这个传说中铜头铁臂被称为魔神的男人,这一刻,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我感觉到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是雨水,看见他的一瞬间,我以为干枯的眼睛,原来并没有干枯。
他扔下兵器,骑着黑豹朝我在的山上狂奔,我哭着朝他摇头,回不去了蚩尤,我们两个部落的恩怨,注定了你我各自的命运......父亲和你之间,我没得选择。我不再看他,飞身加入了应龙和风伯雨师的战斗,水火相生相克,我在荒漠中带来的烈火,烤干了雨师的大雨,风伯的狂风和极北的沙暴相比更加不堪一击,烈火烧尽了九黎大军的盔甲,就在这时,父亲的黄帝大军赶到增员,乘胜追击,风伯雨师见势不妙,丢下残兵败将溜之大吉,战场局势扭转,黄帝两股大军合并对九黎的军队展开压倒性的进攻,寡不敌众的九黎战士仍然十分英勇,他们掩护着蚩尤向后撤退,但是已经被团团围住,九黎的勇士不断有人倒下,渐渐地尸体堆成了围墙,黄帝军队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停止了进攻,尸墙内,蚩尤的身边还剩下忠心耿耿的八十一名勇士,我的父亲在武士的保护下出现了“蚩尤,大势已定,投降吧,看在往日情分,我留你全尸。”父亲面无表情的看着蚩尤,蚩尤不屑的看了看父亲,望向天上的不停哭泣的我,我拼命摇着头,用听不见的声音一直说对不起,但是他看着我,红着眼睛朝我点了点头,他的嘴动了动“没关系,我知道我知道...."说完他擦了擦斧头上的血迹,大声的喊着,“宁战死,不投降!“
八十二个人面对千军万马的冲锋,瞬间被淹没了,我的哭声也被淹没了,逐鹿之战后,蚩尤的尸体被砍成了五段,但他的魂魄化成了红霞,在天空喊叫着”宁战死,不投降!“戾气导致冀北百里之地大旱,寸草不生,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我将他的魂魄用法器收起来戴在了身上,从此我带着蚩尤到哪里,哪里就发生大旱,百姓们叫我旱魃,避之不及,于是我只能徘徊在冀北战场的荒野,百里之内只有我一个人陪着蚩尤的魂魄,魂魄只是残留了蚩尤死前的一点意识,我用法力维系着,父亲无数次想打散蚩尤魂魄,但都被我阻止了,叔均是看着我长大的,他是逐鹿中,除了父亲以外我最亲近的人,他拖着肉体凡胎步行百里荒野来看我,摸了摸我的头,像小时候,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已经很老了.
"叔均,我好怕,我想回家....”
“孩子,别怕,逐鹿不是你的家,你为它牺牲的够多的了,回北边去吧,北边的赤水可以召回他的魂魄,此番放下仇恨,放下误会,上代人的事情,该结束了....去吧去吧....“叔均苍老的背影让我看到了希望。
“ 蚩尤,可以放下了,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