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诗
《写给姐姐》
苹果散发的清香，非我所爱
柚子至上主义，倒很适合我
宁静的浅绿全然覆盖于面孔
让皮肤抖动，类似于某种
二十六摄氏度的明黄
最难以启齿的是初秋的暮色
舌头感染了微苦的癌
姐姐，你的手真的好冰啊
撩起呼吸就像扯开一匹布
那有星星。恐怕已无人知晓
它们美丽的姓名
今天我又去散步了
这里离长江很远
风不止抚摸我一个人
这多少让我感到欣慰
我不太了解杜鹃的习性
听得两三只鸟悠远的啼鸣
于是将其归于同一种哭泣
我们不该哭的
灰尘在手掌中游泳
你的孩子在诗歌中诞生
很多我记忆中的片刻
背对故乡，深情地霉变
说不冷是骗我妈妈的
面无表情地缩着手
似不存在一般前行
想拥抱一些什么
如同想被什么所拥抱
姐姐啊
真想让你尝一口滚烫的鱼汤
我妈妈总爱往里头放两颗青花椒
你一定会忍不住吐出舌头
因为我也是这样
《日记》
二00六年十月十五日，是半个晴天
我将走出图书馆并发现天空没有月亮
公车站前有一对夫妇一位老人和一个女孩
坐着抽烟的就是我。不成熟的夜色下
石楠树与桂树的模样十分相像
七点钟的马路，车灯一粒接着
一粒，在我的眼睛里穿梭：
地狱变过后是邪宗门，自杀者告诉我
离奇世界的虚无与幽微。令人绝望的美学
暂时不会令我奔赴死亡，我将如秋叶
温柔地落入一本家族小说的迷宫
从堂吉诃德时代冷却下来的声音
钻入拉丁美洲的诅咒。翻译者
翻译了自我之书，并在残忍的创造中
寻找自己扭曲的名字。彼时他逃往欧洲
最终未生猪尾也无霍乱，身体十分健康
但我不在乎这些，这与我无关。有时候
我的故乡在二十世纪的日本，某个
远离地球的小小宇宙，崭新的童话世界
一位肺痨诗人倦看锌云，流着金属眼泪
使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语言，深情悼念
我们死去的妹妹。初春，类似晚秋时候
不戴耳机，孤身一人在人群中散步
只要嗅一嗅生命的汗臭就够了，我想
真的，只要嗅一嗅就好了。阳光会有
热牛奶的香气（一切来源于贫瘠的想象）
在比雪还白的雪野中，我的叹息是半缕青
有美少年将至，他皱着眉阖上散乱的书
将每一本放归原位。此刻光芒刺眼：
今天我二十岁，天气不好
只吃了一碗面，却整日不饿
坐在公车上我靠着窗户打瞌睡
照此看来，今夜失眠在所难免
《恋人名叫Zoo》
我的恋人名叫Zoo
Zoo是他的新名字
他是比我更年轻的男孩
头发较短，不爱着衣
空气里常常可以听见他的牙齿
他的牙齿流星般划过我的牙齿
人们说我们是恶心的同性恋
我说我们就是恶心的同性恋
同性恋们说我们是同性恋中的垃圾
我们说我们就想当同性恋中的垃圾
我的恋人名叫Zoo
正午吃饭时我们喜欢读书
他为我朗读《芬尼根的守灵夜》
我为他表演《O的故事》
那天晚上我们做爱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许多动物
美丽的或是不美丽的，公的
与母的，见过的或者从未见过的
他猛地转过身，串起我散落的身体
非常利落，是我欣赏的那种帅气
给我写信时，他署名Z
他用我的乳名称呼我
对了，我叫圆圆
《无题》
奋进吧英雄们，我们朝着朴素进军
香甜的阴道正等着手掌与苦汗，女人
才是语言的王者。营造冬天的棉被
就是营造人类的狗窝。奋进吧诗人
键盘将成为我们的长枪，抗拒睡眠
是正确的，生存不仅是闭眼的哲学
更是睁眼的时刻，惊现过一支莲花
《今夜的武汉尤其适宜睡眠》
今夜的武汉尤其适宜睡眠
躺下去我的咳嗽再次响起
试着闭眼，试着忍耐
炼造许多平庸的词语
把他们种入喉咙
不要吞咽，也不要呕吐
晾在痛苦时常闭合的地方
渐渐地，习惯黑暗
又渐渐地，习惯暗处微弱的光
眼前只有轮廓
一种发觉自己从未出生的庆幸
时间将成为我的缩影
无法入眠的塑料尸体
我将成为一粒顽固的胶囊
成为别人听不见的叹息
但这已远远脱离我的愿望
我一直希望的是成为风或
成为云，穿过你而你抓不住
这种存在多好，令人开心
在所有的星星中闪烁
最不希望的是被你忽略
在所有美丽的文字中
也希望被你常常书写
只希望我将睡去，不再勉强
怀着所有失去引力的
行星般的倦意。毕竟
武汉的秋天也是秋天
就仿佛你招一招手
我不存在也得存在了
有人说，这叫命运
《能诉说的越来越少》
能诉说的越来越少，嘴巴在醉酒的过程中
变得无比沉重；问你雨，问你雨如何形成
我情愿问你风，问我何时才能成为那些风
应是我多行不义，怯于造句，缺乏善意
只是秋意不够，银杏虽落叶，南方的柳树
仍是一片虚化的青翠。我的冷来源于此时
此时夜正开始，两指之间没有点燃的香烟
抱书在怀，低首静静地走。没有谁比我
更快地发觉二十一世纪的月亮，已经学会
把光堆在我的眼睫毛上。眼镜垮到了鼻尖
我都不敢拿手扶正，生怕惊动这柔软的光
最近几日，咳嗽是生活不容置疑的主题
诗人的病闷在卫生纸中，一口黄褐色的
浓痰。吃药令我脑海升起许多陈旧的想象
又一个个坠落，伴随着剧烈的颤动与回响
肺部的羽毛值得批判，相关传说过于完美
以至于肺病一词几乎可直接用来象征怪诞
相信我，其实疾病不会更好一些。夜半惊醒
也会有人怀疑你是为了审美而在假装生活
我将说许多话假装辩解。不再写诗，听说
写诗很可能是一种羞耻，一种拙劣的表达
那些荣誉哪里去了？纸上很多，口中很少。
光从书页中亮起，虚弱如一场真实的疾病
我将停下脚步，混淆视角，并尽量了解自我
了解平庸的词句，无有的诗艺，依然缺乏
对于自身的善意。秋风起时，我又将开始
责骂自己。你不用言语，且看我如何假装死去
《伊斯坦布尔来信》
只要侧过头就能看见一片大海
请呼吸，伊斯坦布尔的风
雅辛托斯正在清真寺中写信
寄给我，一位来自中国的朋友
感受到温柔了吧？辛辣的感官
怀疑月亮早已脱离了神经系统
逻辑说，火锅要少吃，肉也是
应该相信甜美的梦绝非真正甜美
梦在肚脐之下，有美目悄悄睁开
视线代替光站立起来了
视线代替光点亮了房间与夜
按捺住感伤主义的心跳
我将在被窝里渴读远方来信
只要不问我意义，问我什么
都是可以的。经验以及其他
仿若伸入荷包的手，发现一无所有
“今天我二十岁，天气不太好。”
忆往昔少年韩信也写过这样的日记吧？
远方有我所没有的经验，仅为了
“成功”这种郑重而幽默的感怀
我愿意从阿波罗雄伟的胯下钻过
向他学习克制自我，在玩乐过程中
沿着血液的踪迹，被风凄美地谋杀
怀念去年夏天在某热带海滩上踏浪
在那里，伊斯坦布尔不是灰色的封面
伊斯坦布尔是来自西北的一束蔷薇
就是，切开一颗未成熟的西瓜后将瓤
晒于阳光下好几天，差不多就会
形成的那种颜色。我试着呼吸过的蔷薇色
你说是吧？亲爱的雅辛托斯
《文艺复兴片段》
听说世纪末的地震来临时
中国内陆某城市正文艺复兴
人民在图书馆狂舞，无需音乐
待码头钟声响起呜呜呜呜呜
美妙肉体开启布朗运动的第一次撞击
这是危险的 这是危险的
所有不用笔书写的都会是危险的
书写下来的将会是最危险的（毁灭！毁灭！）
由于忧郁的鱼与鱿鱼囿于犹豫
因此断电的逻辑通过墨水飞离
人民命中注定需要舞蹈需要音乐
需要语言暂时空白，成为嘴里的剑
亲吻时用长剑铿铿击出火花
是爱的火花也是人民的血
翻开辞海就可以学会求雨
呼唤吧呼唤，一块镜片里有我的上唇
撕掉这些书就是文艺复兴的前奏
撕掉这些咒就是文艺复兴的基础
通过回复身体，交流日常的痛
人民更需要笑。一位人民的笑
感染另一位人民，另一位人民的笑
感染千千万万个人民。人民笑起来了
“是笑造成了地震。”世纪末的最后一天
领袖站在云下，抽泣着说话
2016.10
苹果散发的清香，非我所爱
柚子至上主义，倒很适合我
宁静的浅绿全然覆盖于面孔
让皮肤抖动，类似于某种
二十六摄氏度的明黄
最难以启齿的是初秋的暮色
舌头感染了微苦的癌
姐姐，你的手真的好冰啊
撩起呼吸就像扯开一匹布
那有星星。恐怕已无人知晓
它们美丽的姓名
今天我又去散步了
这里离长江很远
风不止抚摸我一个人
这多少让我感到欣慰
我不太了解杜鹃的习性
听得两三只鸟悠远的啼鸣
于是将其归于同一种哭泣
我们不该哭的
灰尘在手掌中游泳
你的孩子在诗歌中诞生
很多我记忆中的片刻
背对故乡，深情地霉变
说不冷是骗我妈妈的
面无表情地缩着手
似不存在一般前行
想拥抱一些什么
如同想被什么所拥抱
姐姐啊
真想让你尝一口滚烫的鱼汤
我妈妈总爱往里头放两颗青花椒
你一定会忍不住吐出舌头
因为我也是这样
《日记》
二00六年十月十五日，是半个晴天
我将走出图书馆并发现天空没有月亮
公车站前有一对夫妇一位老人和一个女孩
坐着抽烟的就是我。不成熟的夜色下
石楠树与桂树的模样十分相像
七点钟的马路，车灯一粒接着
一粒，在我的眼睛里穿梭：
地狱变过后是邪宗门，自杀者告诉我
离奇世界的虚无与幽微。令人绝望的美学
暂时不会令我奔赴死亡，我将如秋叶
温柔地落入一本家族小说的迷宫
从堂吉诃德时代冷却下来的声音
钻入拉丁美洲的诅咒。翻译者
翻译了自我之书，并在残忍的创造中
寻找自己扭曲的名字。彼时他逃往欧洲
最终未生猪尾也无霍乱，身体十分健康
但我不在乎这些，这与我无关。有时候
我的故乡在二十世纪的日本，某个
远离地球的小小宇宙，崭新的童话世界
一位肺痨诗人倦看锌云，流着金属眼泪
使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语言，深情悼念
我们死去的妹妹。初春，类似晚秋时候
不戴耳机，孤身一人在人群中散步
只要嗅一嗅生命的汗臭就够了，我想
真的，只要嗅一嗅就好了。阳光会有
热牛奶的香气（一切来源于贫瘠的想象）
在比雪还白的雪野中，我的叹息是半缕青
有美少年将至，他皱着眉阖上散乱的书
将每一本放归原位。此刻光芒刺眼：
今天我二十岁，天气不好
只吃了一碗面，却整日不饿
坐在公车上我靠着窗户打瞌睡
照此看来，今夜失眠在所难免
《恋人名叫Zoo》
我的恋人名叫Zoo
Zoo是他的新名字
他是比我更年轻的男孩
头发较短，不爱着衣
空气里常常可以听见他的牙齿
他的牙齿流星般划过我的牙齿
人们说我们是恶心的同性恋
我说我们就是恶心的同性恋
同性恋们说我们是同性恋中的垃圾
我们说我们就想当同性恋中的垃圾
我的恋人名叫Zoo
正午吃饭时我们喜欢读书
他为我朗读《芬尼根的守灵夜》
我为他表演《O的故事》
那天晚上我们做爱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许多动物
美丽的或是不美丽的，公的
与母的，见过的或者从未见过的
他猛地转过身，串起我散落的身体
非常利落，是我欣赏的那种帅气
给我写信时，他署名Z
他用我的乳名称呼我
对了，我叫圆圆
《无题》
奋进吧英雄们，我们朝着朴素进军
香甜的阴道正等着手掌与苦汗，女人
才是语言的王者。营造冬天的棉被
就是营造人类的狗窝。奋进吧诗人
键盘将成为我们的长枪，抗拒睡眠
是正确的，生存不仅是闭眼的哲学
更是睁眼的时刻，惊现过一支莲花
《今夜的武汉尤其适宜睡眠》
今夜的武汉尤其适宜睡眠
躺下去我的咳嗽再次响起
试着闭眼，试着忍耐
炼造许多平庸的词语
把他们种入喉咙
不要吞咽，也不要呕吐
晾在痛苦时常闭合的地方
渐渐地，习惯黑暗
又渐渐地，习惯暗处微弱的光
眼前只有轮廓
一种发觉自己从未出生的庆幸
时间将成为我的缩影
无法入眠的塑料尸体
我将成为一粒顽固的胶囊
成为别人听不见的叹息
但这已远远脱离我的愿望
我一直希望的是成为风或
成为云，穿过你而你抓不住
这种存在多好，令人开心
在所有的星星中闪烁
最不希望的是被你忽略
在所有美丽的文字中
也希望被你常常书写
只希望我将睡去，不再勉强
怀着所有失去引力的
行星般的倦意。毕竟
武汉的秋天也是秋天
就仿佛你招一招手
我不存在也得存在了
有人说，这叫命运
《能诉说的越来越少》
能诉说的越来越少，嘴巴在醉酒的过程中
变得无比沉重；问你雨，问你雨如何形成
我情愿问你风，问我何时才能成为那些风
应是我多行不义，怯于造句，缺乏善意
只是秋意不够，银杏虽落叶，南方的柳树
仍是一片虚化的青翠。我的冷来源于此时
此时夜正开始，两指之间没有点燃的香烟
抱书在怀，低首静静地走。没有谁比我
更快地发觉二十一世纪的月亮，已经学会
把光堆在我的眼睫毛上。眼镜垮到了鼻尖
我都不敢拿手扶正，生怕惊动这柔软的光
最近几日，咳嗽是生活不容置疑的主题
诗人的病闷在卫生纸中，一口黄褐色的
浓痰。吃药令我脑海升起许多陈旧的想象
又一个个坠落，伴随着剧烈的颤动与回响
肺部的羽毛值得批判，相关传说过于完美
以至于肺病一词几乎可直接用来象征怪诞
相信我，其实疾病不会更好一些。夜半惊醒
也会有人怀疑你是为了审美而在假装生活
我将说许多话假装辩解。不再写诗，听说
写诗很可能是一种羞耻，一种拙劣的表达
那些荣誉哪里去了？纸上很多，口中很少。
光从书页中亮起，虚弱如一场真实的疾病
我将停下脚步，混淆视角，并尽量了解自我
了解平庸的词句，无有的诗艺，依然缺乏
对于自身的善意。秋风起时，我又将开始
责骂自己。你不用言语，且看我如何假装死去
《伊斯坦布尔来信》
只要侧过头就能看见一片大海
请呼吸，伊斯坦布尔的风
雅辛托斯正在清真寺中写信
寄给我，一位来自中国的朋友
感受到温柔了吧？辛辣的感官
怀疑月亮早已脱离了神经系统
逻辑说，火锅要少吃，肉也是
应该相信甜美的梦绝非真正甜美
梦在肚脐之下，有美目悄悄睁开
视线代替光站立起来了
视线代替光点亮了房间与夜
按捺住感伤主义的心跳
我将在被窝里渴读远方来信
只要不问我意义，问我什么
都是可以的。经验以及其他
仿若伸入荷包的手，发现一无所有
“今天我二十岁，天气不太好。”
忆往昔少年韩信也写过这样的日记吧？
远方有我所没有的经验，仅为了
“成功”这种郑重而幽默的感怀
我愿意从阿波罗雄伟的胯下钻过
向他学习克制自我，在玩乐过程中
沿着血液的踪迹，被风凄美地谋杀
怀念去年夏天在某热带海滩上踏浪
在那里，伊斯坦布尔不是灰色的封面
伊斯坦布尔是来自西北的一束蔷薇
就是，切开一颗未成熟的西瓜后将瓤
晒于阳光下好几天，差不多就会
形成的那种颜色。我试着呼吸过的蔷薇色
你说是吧？亲爱的雅辛托斯
《文艺复兴片段》
听说世纪末的地震来临时
中国内陆某城市正文艺复兴
人民在图书馆狂舞，无需音乐
待码头钟声响起呜呜呜呜呜
美妙肉体开启布朗运动的第一次撞击
这是危险的 这是危险的
所有不用笔书写的都会是危险的
书写下来的将会是最危险的（毁灭！毁灭！）
由于忧郁的鱼与鱿鱼囿于犹豫
因此断电的逻辑通过墨水飞离
人民命中注定需要舞蹈需要音乐
需要语言暂时空白，成为嘴里的剑
亲吻时用长剑铿铿击出火花
是爱的火花也是人民的血
翻开辞海就可以学会求雨
呼唤吧呼唤，一块镜片里有我的上唇
撕掉这些书就是文艺复兴的前奏
撕掉这些咒就是文艺复兴的基础
通过回复身体，交流日常的痛
人民更需要笑。一位人民的笑
感染另一位人民，另一位人民的笑
感染千千万万个人民。人民笑起来了
“是笑造成了地震。”世纪末的最后一天
领袖站在云下，抽泣着说话
2016.10
来自 豆瓣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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