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的地球神奇一刻
查看话题 >与一万只角马迎面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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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是连蒙带骗,把我们的蜜月旅行定在了坦桑尼亚。
此前因为“是不是太贵了”、“父母会担心”、“找个小岛一躺不好吗?”、“谁蜜月去非洲啊!”,陆陆续续跟我的丈夫王老师爆发了几次争吵,作为一名工科生,他期待的蜜月旅行要安全、舒适,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惊喜和狂野?不不不,这太出格了。
但婚姻本身就是一场冒险,他已经上了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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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第一站就是塞伦盖蒂大草原,这也是绝大多数人想到“非洲”,脑海中第一时间会蹦出来的场景。稀树平原,长颈鹿、大象群、一只孤独的疣猪,赵忠祥老师磁性的画外音徐徐响起:“雨季结束了,又到了交配的季节……”此前我并没有想象过在塞伦盖蒂会遇见什么,出发前半个月,我刚刚去山西采访了一个叫“猫盟”的NGO,猫盟在太行山已经做了8年监测,队员们只在红外相机里见过豹子,从来没见过活体。我也去秦岭写过大熊猫,错过季节,翻了半天竹林,最后只捡到了两坨陈年的大熊猫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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疣猪 Warthog |
所以向导兼司机,32岁的本地人Daniel问我们,“你们最喜欢的动物是什么?”我和王老师都没法回答:都一样啊,哪有什么区别?
熊本熊是可爱的,Hello Kitty是可爱的,但真实的动物只存在于动物园、电视上、和儿童画报上,对这些意象我从未投入过任何个人感情。在王老师一路“为什么不去北欧”的碎碎念中,我都开始怀疑来塞伦盖蒂是不是一种叶公好龙。Daniel的寒暄套路头一次没有得到下文,他非常惊奇:我从小在塞伦盖蒂长大,大家都有自己喜欢的动物啊!
“我最喜欢的是猎豹(Cheetah),”Daniel非常自信:“三天之后,你们一定有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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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iel驾驶技术一流,讲一口流利的非洲英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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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初是雨季的结尾,常常倾盆大雨倏忽而至,过十几分钟又全部倾 |
当第一只角马出现时,我们立刻惊呼了起来。塞伦盖蒂国家公园有14,750平方公里,几乎相当于整个北京市城区的面积总和,但越野车只能在固定的土路上奔跑,不许随意横穿。也就是说,整个游览,我们都是路边有什么看什么。
常常目力所及,一大片原野上只有两三条路交错着伸向远方。但即便是这么有限的行驶范围,野生动物还是源源不断地在路边出现。角马是塞伦盖蒂的明星,所谓的东非动物大迁徙,最著名的镜头就是成千上万头角马奔跑着过河,不时有几只被河里的鳄鱼一口撕倒。
东非动物大迁徙实际是持续全年的,超过一百万的动物从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走到肯尼亚的马赛马拉,又随着新鲜长出的清草一路啃回塞伦盖蒂。旺季时,塞伦盖蒂会有150万角马和约25万只斑马经过,那时河边会挤满了越野车,房价和车费也会急剧飙升。
5月初是雨季末尾,塞伦盖蒂从人、到车、到角马,都稀疏得很,那只傻乎乎的角马站在路边,目睹着两个中国年轻人突然嗷地一声跳起来,噼里啪啦快门按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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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马 Wildebeest,也叫牛羚 |
“不要出声。”Daniel迅速制止了我们的惊叫:不要下车、不要喂动物、不要对动物喊叫、也不要恐惧——对于野生动物而言,越野车是一个巨大的动物,它们不会攻击车辆,我们也不能去追逐驱赶野生动物。当这台白色的越野车一路扬着尘土远远奔来,路边的斑马、长颈鹿、瞪羚、鸵鸟,大多会安之若素,只有一些小动物,比如正在马路上奔跑的豺,翘着小屁股一溜烟地往前逃命,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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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的鸵鸟都是公母成对出现的 |
我们在两三个小时内,就像吃一道法式大餐,很快对上一个见过的物种习以为常,又被新出现的动物惹的兴致大开。Daniel的眼神极好,他有时突然一脚刹车,让我们看路边大树上两只翠绿的鸟,我们要顺着他的手指半天才找到鸟在哪里,还没等对上焦,两只鸟一眨眼就不见了。
但是Daniel并不擅长解释动物的行为,这一路上,我们只是跟着Daniel“Eland!Gazelle!”地见什么喊什么,就像幼儿看图识字一样。我们确实是塞伦盖蒂的初学者,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羚羊,汤氏瞪羚、葛氏瞪羚、黑斑羚、转角牛羚、非洲大羚羊……种类之多,让我到最后依然糊里糊涂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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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小羚羊 |
唯一好认的是迪克小羚羊,英文名叫Dik-dik,它们的身形像这个名字一样玲珑轻巧,只有30~40公分高,看上去就像一只袖珍小鹿。它们终生一夫一妻,在坦桑尼亚是爱情忠贞的象征。每天早晚在酒店的落地窗外,我都能看见Dik-dik的身影,在温柔的夕阳里,这些有着水润大眼睛的小羚羊,停下脚步与我长长地对视,又一扭头跳跃着消失在树丛中,如同森林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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缟獴 Banded mongoose |
看见第一只非洲象时,我立刻意识到,这就是我最爱的动物:那只大象独自走在草原上,马上就要下雨了,我们头上的乌云颜色越来越深,气压很低,周遭的一切变得沉静。公象慢悠悠地忽闪两只巨大的耳朵,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悠悠地向前移动。
大象的体型有一种天然的威严感,它们的步速很慢,但步幅很大,走路的速度其实并不慢。不像其他小型动物把机警摆在脸上,大象有一种坦然的优雅从容。硕大的雨点倏忽而下,打在车顶劈啪作响,Daniel我们三个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收天窗,公象独自渐渐走远了,我恋恋不舍地趴在车窗上,仅仅看它走路,都已经让我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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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也是我来坦桑尼亚的契机。一年前我做过一篇关于坦桑尼亚象牙盗猎的稿子,塞伦盖蒂的南部是坦桑尼亚大象盗猎最严重的地区,大量的象牙每年源源不断地被走私到亚洲,成为牙雕工艺品、成为微商口中的“果冻料”、被做成手串上可有可无地那一块牙白的珠子。是当时的采访对象建议我来坦桑尼亚度蜜月:“你应该自己到坦桑尼亚看看,那里有草原、有乞力马扎罗、有桑给巴尔岛,不光只有象牙。”
等到自己亲身站在塞伦盖蒂草原上,再无动于衷的人,也会被野生动物天然游荡的状态深深吸引。身边的王老师早已经收起了抱怨,几天里他一直抱着长焦镜头不撒手——镜头下,我们能清晰地看见母狮颤抖的睫毛,看见一群秃鹫为了一块腐肉大打出手。当越野车翻过山头,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上万只角马和斑马,唯一能说出口的只有一个:“WOW!!!”在雨中,一只刚睡醒的母狮子在我们车窗下打了个打哈欠,如果我伸手,能直接摸到她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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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鹫 |
离开的那天,出公园时正是中午,各个国家的游客都在大门的休息处吃最后一个餐盒,艳丽的紫胸佛法僧在四周飞来飞去,企图能偷一块不慎掉落的面包渣。我们在等Daniel办出园手续,坦桑尼亚日常的办事效率总是很低。百无聊赖地半小时后,我已经转过了门口的每一个建筑,从最高的洗手间出来,一转身,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整个平原——
几秒钟后我才反应过来,山门在半山腰上,因为角度差,大片的草原整个在我面前倾斜起来了。青黄交杂的草地,纵横的土路,我以一种全景的视角重新观看这几天走过的草原,那些密布的正缓缓移动的小黑点,就是成千上万即将要开始迁徙的角马和斑马,在旅游开发之前,在人类来临之前,成百上千年,塞伦盖蒂都是这个样貌,一代一代的动物在这里繁衍生息,一如成百上千年之前。
我们不过是其间的蜉蝣,短短几天,被自然真实的切片所震撼。离开塞伦盖蒂,如同离开伊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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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鹫、巨石、斑马,和画面外几万头角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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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师最得意的一张花豹下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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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坦桑尼亚照片
野生动物照片都是王老师拍的,王老师最后抱着单反不撒手,说只要能看动物,在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里天天写程序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