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大选说两句

美国大选的第三次辩论19日结束。关于美国大选，既有许多不实的解读一直在传播，也有太入戏的政治迷在散布对中国人来说无关紧要的细节、信仰、猜测与八卦，无论专业性有多强，其实不必理会。不过，也的确有一些事实需要澄清，才不会影响我们的观感。第一个事实是，总统候选人的辩论没我们想象中那么重要，有辩论中的赢家最后却输了选举。当然，也有人靠辩论与修辞的力量赢了大选，比如奥巴马。2012年的《Yes we can》的演讲已经成了修辞学家的研究范例。
今年大选值得一提的是，第二次辩论后，特朗普和希拉里的辩论被中国人剪辑成了卡拉ok对唱，这种看法在国际新闻界得到了传播。全世界如此重要的新闻里有中国人的声音出现，这也许是第一次。
就辩论来说，中国人更熟悉的是大专辩论会，在内心深处将辩论看成是双方辩友抽个题目比赛嘴皮子的小孩儿玩意儿。事实并非如此，修辞术的历史要从古希腊开始，值得中国人去了解。它贯穿了整个西方历史，是西方政治发展的隐秘线索。西方政治虽然有多种变体，但源头在于古希腊广场，诉诸于“民众”、“多数”。虽然特朗普完全是总统候选人中的异数，但他那种地道民粹政治家的做法，看上去似乎特别傻，但投下层民众的喜好。他爱用短句，爱重复，这些都是有心机的策略。
西方论辩的特点是把大量决策过程表面化，对抗变成一种“显式”的冲突（可参考美剧《罗马》），而不是东方式的双方积蓄能量直至爆发（参考电影《荆轲刺秦王》、《无间道》）。
在这种较量中，前国务卿希拉里有些过火了。她处处指责特朗普对政治的无知（特朗普的无知很正常），凸显自己内行，甚至不惜泄露国家机密，美国总统“从发出命令到负责发射核武器的人执行，大约有4分钟时间”，隐含的意义是，虽然谁当上总统都会有一个专业的幕僚班子，但总统太糊涂，脾气太暴躁的话，助手一不留神，特朗普有可能在四分钟内就发核弹出去了。这段话引起军方强烈的不满，从辩论来看这表明了“显式”冲突可以激烈到何种程度。
从中国人的大致观感来看，第一场辩论是老奶奶和粗鲁汉子对话。第二场，卡拉ok。第三场，主持人非常优秀。
美国新闻界资深记者、福克斯新闻台资深主播克里斯·华莱士功力老道，发力精准，的确能稳住场面。不偏不倚，不卑不亢，风格已臻化境，从主持的角度看这个节目，其实是一种享受。
以最高大法官提名来说，希拉里提出的口号是，法官必须为工薪阶层代言，向权贵开火。希拉里说美国现状比较严峻，必须按照奥巴马总统提名的程序走下去。但按照“现状严峻”观点出发，大换血也是符合逻辑的。特朗普就说已有的法官曾经讲错话，而且道歉，可见不称职。他当总统后会让广受尊敬的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担任大法官——其实也就是要大换血。
在这段辩论里，双方都要在紧密繁复的法律条文解读与三心二意的工薪大众哈欠连天的态度中讨生活，都不容易。从效果看感觉是个平局。当然，从政三十年的希拉里用“向权贵开火”的言论贩卖理想未免急切了点。
第二修正案就是持枪法案，是美国建国先贤所立的法案。多年来美国枪击案都是棘手话题。希拉里所倡导的理想主义与听上去挺有效的一系列措施，禁不起特朗普团队的社会学批评：控枪最严的芝加哥是枪案最严重的地方。一句话就结束了讨论。
堕胎与此类似，在新教白人男性盎格鲁撒克逊的政治大传统格局下，完全放开堕胎是不可能的。但严禁堕胎政策本身对女性的健康、心理、经济等方面影响极大。作为女性，希拉里提出了让女性有选择权，很有人性。特朗普则提出了保护胎儿生命权的老说法。希拉里申明，胎儿不受宪法保护，她有理由反对怀孕后期堕胎，国家应有章可循保护母亲健康。并提出一个口号：“没人有权插手妇女的选择”，特朗普则提出：“没人有权插手婴儿的生长”，没丢分而已。这一回合希拉里略微占了上风。
移民问题明显希拉里占弱势。以前各国人民同情难民的大好形势被欧洲难民潮击得粉碎，德国的默克尔已骑虎难下。希拉里再说小难民满脸泪水血污的故事，已无法加分，只是维持而已。特朗普的攻势还算正常，他指责奥巴马政府曾驱逐过上百万未注册移民，这次为了政治声誉，却要接收大量难民。特朗普认为那些排队很久的未注册移民必须得到尊重。希拉里找到了一个感人的例子，未注册移民出生在美国的孩子有美国国籍，难道要把美国孩子的父母赶出美国吗？这段辩论比的是谁更有智慧，谁更有眼光，以及谁更有人性。双方感觉持平。在这个时候，允许谁打断对方，阻止谁的发言，的确需要主持人极高的政治素养与智慧。
在外交方面，美国成绩单不那么好看，希拉里除了开无法兑现的支票外，没有别的办法。特朗普没有政治经验，在进攻的时候乱了步伐，他引用了太多维基解密无法证明的事情。希拉里的反击很巧妙：维基解密的核心问题不是美国政府有些小秘密需要解释，而是俄罗斯在对美国进行间谍战。因此，特朗普通过俄国偷窃秘密来监督政府是不可原谅的。
特朗普幼稚到称赞普金，连主持人华莱士都看不下去了，直接说“你把我当摆设就不对了”，接着开始给特朗普上课。特朗普马上转弯，说他欣赏的是普金碾压奥巴马的这件事。这个回合特朗普在优势情况下失分。
希拉里开了个很漂亮的玩笑，她说特朗普身体特别健康，“壮得像匹马一样，就是普京骑得那匹马。”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特朗普的笑话更胜一筹。辩论结束之后，特朗普开玩笑说米歇尔·奥巴马做了个演讲，得到了人们交口称赞，他的妻子做了同样的演讲（抄袭米歇尔的），结果被大家嘲笑，他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一切问题都是经济问题。经济问题严格说来都是老调重弹，但并非陈词滥调。演讲中有许多举例子的环节，数据、事实、观点，稍有差错，就会造成重大失误。不过，民主党作为左派政党，仍然兜售那套建些工程来拉动就业的凯恩斯主义。其次就是提高最低工资，加重富人的税负。
特朗普的办法无甚高论：减税，提振经济。但比民主党的高调要朴实有效。
值得一说的是奥巴马执政期间，负债翻了一番。达到20万亿美元。预计2020医保的钱将耗尽。2030社保的钱将耗尽。延续奥巴马政策的希拉里吹嘘她将去“找钱”，不降低福利甚至提高最低工资，仍然维持运转。
面对特朗普与主持人对克林顿基金会的批评质问，希拉里用大声宣读克林顿基金会的理想与成就来应付局面。这是整个辩论中最为尴尬的地方。人们一直说特朗普没有风度，甚至称呼希拉里为“这样下作的女人”。但在讨论克林顿基金会期间，希拉里的粗鲁与无礼不亚于特朗普。坚持看到这里的国人是幸运的，我们会发现，西方世界的礼貌与优雅是有边界的，当他们自己的致命错误被揭穿，场面真的会相当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