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在暴风城飘荡
尽管《睡衣国派对》根本上来讲是衍生宇宙的一部分,但这段故事仍然是失落的维京人神话中十分有创意的一段。

迷人的夜晚,一轮新月浅浅地挂在天边,教人辨不出这瓣月牙是白女士还是蓝孩。每年这个时候,天上只有一个月亮。月色昏暗,空气中满是玫瑰花瓣和香水的味道,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所有人翘首以待,等待着睡衣派对的到来。 业余侦探一袭暗灰色风衣,将整个人裹得宽大的风衣里面,只露出那双敏锐的眼睛,他将厚实的猎鹿帽塞进上衣口袋,呼出一串串白雾,来到艾莉婕的家门前,俯身轻叩木门,清清嗓子,在门外喊道:“艾莉婕,你在家里吗?” 喊完话,门内依然安静,不见响动。业余侦探在门外来回踱步,右手握拳,敲击左手手心,像木槌一般颇有节奏地击打着战鼓,似乎也敲击在他心上。他左顾右盼,时不时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下意识地整整衣领。但路上的行人低头疾走,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过了片刻,艾莉婕开了门,她右手扶在门边,半个身子探出门外,却一言不发。 业余侦探眼里闪过喜悦的神色,他的脸被寒风吹得一片红一片白,说道:“艾莉婕,介意和我一起去参加睡衣派对吗?” 艾莉婕将视线移向街道,瞧见一辆灰黑色的敞篷马车疾驰而过,懒洋洋地说道:“连失落的维京人都没有,我才不想去。” 业余侦探上前一步,问道:“可是,失落的维京人不是每年都参加么?” “是呀,但是今年没有。没有了失落的维京人,睡衣派对还有什么意思呢?”艾莉婕不耐烦的目光在业余侦探身上游离,似乎想从中得到什么答案,又像在期许某种意外的惊喜。 然而,今晚的会面注定没有答案,更没有任何意外的惊喜。剩下的,便是他们若即若离的对白。 “怎么会呢?”业余侦探摇了摇脑袋,唇边没有一丝血色,他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没有失落的维京人,我不会去了。”说完,艾莉婕便准备关上门。 “等等,艾莉婕,”业余侦探伸手扣住门,接着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又将手放开了,“就是说如果睡衣派对有失落的维京人,你会和我一起参加派对,对吧?” 艾莉婕看着眼前瘦高的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会想办法让失落的维京人参加派对的,我一定做到。这是我对你的誓言,艾莉婕。”不待他说完,门已合上。业余侦探自然是一脸失望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取出猎鹿帽,只身离去。 ------ 这天晚上,屠牛旅馆,壁炉里的炉火烧得老高,火焰时而窜起,时而蛰伏,酒馆里的气氛亦是渐渐升温。 “这简直是羞辱。”埃瑞克大声的叫嚷道,别看他个头小,嗓门可一点也不小。此时,他上唇的胡子瞪得老高,眉毛几乎快拧成一根粗麻绳。 “没错,不仅是对我们,还是对所有失落的维京人粉丝的羞辱。”奥拉夫将木制的啤酒杯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啤酒花飞溅,溅得满桌都是。 “奥拉夫,啤酒可没招惹你吧。”巴尔洛戈说道。 “是啊,好像有些可惜。”奥拉夫咧开嘴笑道,长长的胡须滑稽地晃动,似乎被他的话逗乐了,他又高高举起啤酒杯,将杯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你每次都这样,奥拉夫。上次在乌鸦镇,你和萨穆罗打赌输了,结果你差点连酒馆都掀翻了。”埃瑞克笑道。 “胡说!”奥拉夫瞪大了眼睛。 “我们不能光坐在这破地方,伙计们,必须想个法子才行。”埃瑞克站在凳子上说道。 “什么叫这破地方?”酒保加兹鲁维刚好从维京人这一桌走过,他一脸不满地嘟囔道。 “我的意思是,不管这地方破不破,我们总得想个法子。”奥拉夫说道。 “总有一天,我这小酒馆要被你们吹破。”加兹鲁维嘟囔了一句走了。 吱得一声,酒馆的门被推开,业余侦探安静地走了进来,他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胡须剃得干干净净,脸上却写满了忧伤,漆黑的眼珠在他瘦削的脸上打转,像一只受伤的猎鹰,即便被感情羁绊,他依然处处显现着训练有素的一面,只是不安的眼神底下藏着一层又一层的不安。 “小心点,伙计,”加兹鲁维抬起头,高声提醒道,“今晚的啤酒花可没长眼睛。” 年轻男子却好似没听见似的,径直走到吧台正中间前面,说道:“一杯北郡葡萄酒,要上好的。” 奥拉夫提议道:“依我看,要不找个侦探去打探打探。” “实际上,我认识一个声望不错的私家侦探,要价也很合理。” 埃瑞克反对道:“还打探什么呀,等他打探完,精英牛头人酋长乐队的演唱会都开完了。” “实在不行,到派对那天,咱哥仨去把场子砸了,看他们闹腾。”奥拉夫将他的木制盾牌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奥拉夫,你疯了吗?” “我没疯。”奥拉夫肉乎乎的下巴抵住桌子,像块夹心饼干,他一只手摇晃着酒杯,慢吞吞地说道。 “他醉了。”酒馆内一阵快活的声音。 “我醉了吗?我没醉,我没醉!”奥拉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每一个字的音节拖得长长的,像一道彗星的轨迹。 业余侦探走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三人,怯生生地问道:“你们就是失落的维京人吗,我听到你们在讨论睡衣国派对?” “你没看错,我们就是失落的维京人。”巴尔洛戈硬邦邦地回应道。 “小伙子,你找我们是来喝上一杯还是想看我们的演唱会。要是喝酒呢,我们这儿还有,要是想看演唱会,今儿没有。”小个子埃瑞克戏谑道。 “我不是来喝酒的?”业余侦探窘迫地后退了一步。 “万分抱歉,伙计。哥仨今儿没有兴致唱上一曲,你请回吧。”巴尔洛戈上下打量着业余侦探。 业余侦探稍有踌躇,说道:“呃……其实我是想问睡衣国派对的事。”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们没有邀请参加睡衣国派对的事了?”巴尔洛戈道。 “是的,我听说了。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她很喜欢你们,而且她说,如果睡衣国派对能看到你们的表演的话,她会和我一起参加睡衣国派对。”业余侦探道。 “那可真是遗憾,我是说,我为你们感到遗憾。很显然,你们的约会不得不搁浅了。”埃瑞克捋了捋他棕色的长胡须道。 “可是如果你们去的话……”业余侦探道。 “不是我们不想去,是没有人请我们去。”埃瑞克背过身去说道。 “为什么?” 巴尔洛戈说道:“哥仨的日子虽然过得稀里糊涂,可是睡衣国派对的事总是记得清清楚楚。你说过去这么些年,哥仨什么时候缺席过睡衣国派对。对不对?睡衣国派对每年的保留节目必然是咱失落的维京人,不莱梅年度摇滚金曲哪年不是出自失落的维京人在睡衣国派对上演唱的曲目?从《噢,天使》,到《叩开高阶天堂的门》,再到《答案在暴风城飘荡》。” “可以说,没有哥仨,哪有现在的睡衣国派对?”埃瑞克旗帜鲜明地概述了他的观点。 “是是是,”业余侦探赶紧应道,“我特别喜欢你们的《重返66号公路》专辑里面的《像一块炉石》,还有《来自北郡的女孩》也特别棒。” “埃瑞克,不要打断我的话。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你刚才说到不莱梅年度摇滚金曲,《答案在暴风城飘荡》。”业余侦探提醒道。 “对对对,我们第一次拿到不莱梅年度金曲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时,乌鸦镇还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村庄。” “现在也还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村庄。”埃瑞克滑稽地扭了扭裹在兜帽里的脖子。 巴尔洛戈皱眉看着埃瑞克,说道:“这个地儿还真是古怪,好像来来去去一直是那么些人,既不多也不少,出门碰见个谁都得打个招呼。那一年,我们演唱的曲目是《屠牛旅馆》,前奏长得可怕,几乎达到五分钟,台下也安静得可怕。可是当我唱出第一句歌词之后,全场沸腾了。后来,那天的观众说,那就是他们长久以来想要听到的摇滚乐。” 壁炉里的篝火越烧越旺,火苗的光亮照得每个人面色红润,酒馆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对了,我似乎想了起来,你是侦探对吧?”巴尔洛戈忽然问道。 “确切地说,是业余侦探,”业余侦探纠正道,“这里可没有人给我颁发营业执照。” “什么业余不业余,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搞清楚哥仨为什么没有收到邀请。”埃瑞克插话道。 “对,要紧事,”奥拉夫蜷着圆乎乎的身子,一摇一晃,竟然站了起来,迷迷糊糊地附和道。 “可是,我应该从哪里开始调查呢?” “这个嘛……睡衣国派对的邀请函是冰雪女王吉安娜发出的,你当然应该去问她。”巴尔洛戈如此说道。 “对,去问冰雪女王。”奥拉夫重复道,说完他身子一歪,像一条死鱼趴在了地上,木制盾牌也不知去向。 ------ 数日之后,业余侦探日夜兼程,赶到了冰雪女王的城堡。他被守卫拦在门外,说不出要见冰雪女王的正当理由。他只是重复那句话:“是失落的维京人让我来见女王的。”他在城堡外头呆了数小时之久,最终他被人带进了城堡。 冰雪女王吉安娜端坐于透明的冰晶王座上,像打量她的雪人宠物似的打量着他,他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亦不敢直视吉安娜的眼睛,有传言说,若是惹恼了冰雪女王,她会用眼神将你变成冰块。他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一句一顿,大体不差地说明了来意。 冰雪女王吉安娜自冰晶王座上站起身,优雅地踱步往前走去,她轻声唤道:“阿巴瑟。” “在,我美丽的女王。”阿巴瑟扭动着蛇形的身躯,谦卑地答道。 “告诉我们的客人,你有没有给失落的维京人邮寄邀请函?” “当然,当然。阿巴瑟不会忘记女王交代的任何事。”阿巴瑟以干涩的声音说道。 “可是我看我们的客人还是不信呢?你发誓吧。”吉安娜扭过头,冷冷地盯着业余侦探。冰冷的眼神仿佛能把他冰冻起来,他心里蹬得一下,有些后悔如此冒失地造访这里。 “阿巴瑟确实给失落的维京人邮寄过邀请函,千真万确,以冰雪女王仆人的声誉和我的性命起誓。”阿巴瑟脑袋上那颗拳头大的独眼咕噜噜地转来转去。 “你现在看到了?阿巴瑟已经发誓。我想你还是回去好好地找找看吧,说不定被当作废纸扔了出去。” 业余侦探依然僵在原地。 “不过,”吉安娜冷冷地笑了笑,“冰雪女王有个死对头,在极南之地的卢克索利亚沙漠里,她自称沙漠女王扎加拉。唉,女王这个头衔如今还真是廉价呢,什么牛鬼蛇神也敢自称女王。” “可是你说她是你的死对头。” “哦,对,只不过那个沙漠女王扎加拉收罗了一干喽啰,在沙漠里为所欲为。他们若只是在沙漠里小打小闹倒也罢了。可如今,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壮大,还盯上了我们的商队,潜伏在绿洲边的商道,肆意劫掠。最近有很多商队告诉我,他们的香料被沙漠女王的仆人劫去了。如此下去,我的王国便无一日安宁,身为女王,自当保证我的人民境内安宁,安居乐业。” “一定要找回那些香料吗?”业余侦探疑虑道。 “谁控制了香料,谁就控制了世界。这话可一点都不夸张。如果你能帮我找回那些香料,或许我会略施恩惠,给失落的维京人再派发一张邀请函。还有,我不得不提醒你,现在离睡衣国派对已经不远了。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哟。” 业余侦探当下打定注意,他决定立刻出发,前往卢克索利亚沙漠。 “噢,真是个可怜人。”望着业余侦探远去的身影,吉安娜幽幽地叹道:“你可怜的女王今晚又得孤枕难眠了。” “尊敬的女王,你觉得他能完成任务吗?”阿巴瑟前身的节肢左右摆动。 “完成任务?依我看,他要是能或者回来已经是奇迹了。”吉安娜脸上显出鄙夷的神色。 “既然如此,女王为什么要让他去呢?” “总有些傻瓜妄图挑战不可能的任务,既然他执迷不悟,看不清眼前的形式,那就由他去吧。但愿他后悔还来得及。” ------ 业余侦探在卢克索利亚的沙漠里迷了路,两天两夜,他连个人影子都没看到,更别说沙漠女王和她的劫掠团伙了。他以前从没来过沙漠,也远远低估了沙漠的威力。他感觉自己再也走不出这片沙漠了,他愤怒,他挣扎,他绝望。可是,一想到他对艾莉婕的承诺,他又觉得自己必须坚持下去,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第三天日落时分,殷红的残阳打在他背上,彷如他生命中最后几道光。他奄奄一息,口吐白沫,匍匐于驼背上摇摇欲坠,几乎失去知觉,骆驼拖着他漫无目的地前行,脑袋里满是光怪陆离的幻象。 最后一缕阳光消逝时,他从骆驼上摔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衣衫褴褛,两只手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躺在一间幽暗压抑的房间里,房间里闪着让人不安的紫光,幽幽地营造出一副死寂的景象。他觉得这里似乎是地下某处,或许是某个矿井,再或者是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你来了,年轻人。”一个低沉的声音,仿佛自墓穴里爬出来的。 “我在哪?”他问道,“我死了吗?” “你当然是死了。可是你和我又显著的不同,我拿不准到底是哪一部分不一样。”自墓穴里爬出来的声音继续说道。 “你是谁?”业余侦探又问道。 “无名之人,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记得你是谁。”声音像打上了一层蜡,暗哑无光。 “为什么?” “你还记得自己所为何事?”那声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他。 “记不起来了。”业余侦探使劲地摇了摇脑袋。脑袋里空空如也,找不到任何东西存在的证据。 “记不起来就对了。” “这是在哪儿?” “蛛后墓。蛛后马上就要过来了,再见。”一阵蟋蟀声过后,业余侦探感觉有什么东西飘走了。 “喂!”业余侦探焦急地大喊起来。 “喂!”他又喊,只有空气的回应。 “喂!”他继续喊,沉默如旧。 过了片刻,一只巨型的蜘蛛爬了进来。虽说是蜘蛛,上半身却是人身,面容丑陋,双眼冒出绿色的光芒,下面是墨紫色的蜘蛛状躯体,以及六只细长的腿,看起来被角质外壳包裹着。 业余侦探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半人蜘蛛眼中的绿光更加刺眼了,它开口道:“凡人,我救下了你,并非因为我心怀慈悲,而是我需要你的灵魂。有人以为我收集宝石是因为我迷恋财宝,可是对已死之人来说,财宝有什么用呢?人的灵魂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宝石可值钱多了。我收集宝石,只是为了换取人类的灵魂,没有什么比灵魂更珍贵的东西。” “我的灵魂属于我自己。”业余侦探生硬地抗议道。 半人蜘蛛叹气道:“没错,对一个活人来说,是这样的。可现在你死了,你的灵魂在这里自由地飘荡,被我捕获住了。所以,你现在是一具空壳。” “不可能!”业余侦探加大了嗓门喊道。奇怪的是,声音却没有丝毫变化。 “要是你还有灵魂的话,你一定能想起过去的事。现在你还能记得你过去的事吗?试着回想一下。” 业余侦探拧紧眉头,双眼微闭,额头上的青筋鼓了起来,他努力想回忆起什么。可脑袋却像塞满了一团团的棉花,将过去所以的记忆赶了出去。 怎么回事!业余侦探在心里暗骂自己。 半人蜘蛛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说道:“别挣扎了,没有了灵魂,你只是一具空壳。你瞧见外面那些忙碌的紫色大蜘蛛了吗?他们都是我的傀儡,迟早你将和他们一样,变成我的傀儡。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让你保持人形。人形傀儡,听起来如何?” “你为什么对一个傀儡说这些?”业余侦探泄气道。 “你灵魂的一部分仍然留在上面。不完整的灵魂就像一颗有瑕疵的宝石,就算个儿再大,还是比不上完美无瑕的宝石。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还牵挂着什么,所以你的灵魂留在了上面。” 半人蜘蛛挥舞着人形的双手,似乎在施展什么法术。接着她说道:“现在,我暂时让你的灵魂回到你身上,我倒想看看,是什么让你的灵魂碎裂成两块。” 这一刻,业余侦探感觉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同时钻进了他的脑袋。蚂蚁噬咬他的脑袋,似乎咬出了无数个无可见的小洞。他几乎昏厥过去,头好像要炸掉一般,我双手捂着太阳穴,跪在地上。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他恢复了过往的记忆,艾莉婕的容貌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试图抓住这一闪而过的瞬间,可是记忆的瞬间像一条狡猾的鱼,在他面前游来游去,他去抓时,鱼摆摆尾巴,便从他手心溜走。 业余侦探犹豫许久,决定还是将他的事情大致说一遍。 半人蜘蛛慢悠悠道:“原来如此。人类,总是这般无趣。只是为了一个女孩,你却送了命,真是可惜。” “这是我对她的誓言。” “誓言薄如空气,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一点吗?” “兴许有人会背弃誓言,但我不会。”业余侦探坚持道。 “你真是顽固得像块石头,人类的寿命短暂如斯,却个个因为爱情而着魔,真是不可理喻。不完整的灵魂我可瞧不上眼,看来我得考虑给你一个机会,使你的灵魂合在一起,变得完整。”半人蜘蛛又道。 “什么机会?” “我们将订立一份契约,我会动用我的手段和能力,弄一张睡衣国派对的邀请函。你有一周的时间,把邀请函交给那三个活宝,我是说失落的维京人。” “但是,你怎么保证邀请函是真的呢?”业余侦探一下抓住了事情的本质。 半人蜘蛛摆了摆双手,道:“蛛后从来不作任何保证。至于选不选,那是你自己的事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你完整的灵魂将属于我。” “没有灵魂,我不就是你的傀儡了吗,不能赎回或者用其他方式找回吗?”业余侦探感觉自己被捉弄了。 “我听说,要是谁真心爱一个人,会付出他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灵魂。你已经付出了你的灵魂,若是那个女孩真心爱你,自然也会把她灵魂的一半分与你,如此一来,你们彼此共享一个完整的灵魂。从此以后,你们心连心,再也没有分歧,再也没有矛盾,永远相爱下去。” “两个人共用一个灵魂,怎么可能?” “我向来对人类这些情情爱爱不感兴趣,所以,无从断定这一传闻是真是假。” “成交。”业余侦探如蜘蛛吐丝一般吐出了两个字。 ------ 一周之后,睡衣国派对如期举行。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睡衣前来参加这场盛大的派对。有的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个鼻子。有的睡衣上有两只尖尖的兔耳朵,有的穿着睡衣在脑袋上套着南瓜壳,也有人将内衣当睡衣,酥胸浅露,勾勒出一道撩人的曲线。 睡衣国派对究竟是何时兴起的,很少有人记得了,只知道,是为了纪念裹在睡衣里打喷嚏的鼻涕虫。据说,这个宇宙诞生自鼻涕虫的一次喷嚏。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鼻涕虫那一次喷嚏,就没有现在这个宇宙。可神话毕竟是神话,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它,如今这个时代,甚少有人相信神话了。 “接下来将要出场的是不莱梅音乐奖最受欢迎的摇滚乐队——” “巴尔洛戈!” 巴尔洛戈将手中木剑高高举起。 “奥拉夫——” 奥拉夫抖了抖胡须,用力地锤了锤他的木制盾牌。 “埃瑞克——” 埃瑞克手持弹弓,跳上了舞台。 “他们是——” “失落的维京人!” “他们将要演唱的曲目是——” “《魔兽宅男》!” 接下来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响起音乐声。 巴尔洛戈站在舞台中央,动情地说道:“在演唱之前,我们——”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奥拉夫和埃瑞克,“失落的维京人,要特别感谢一位朋友。他就在台下某个角落,但我现在看不到他。” “没错,要特别谢谢他,”埃瑞克接道,“如果没有他,我们也许无法参加这一次睡衣国派对,失落的维京人连续二十年参加睡衣国派对这一光荣的记录就要终结。” “奥拉夫要说一句,失落的维京人永远和你们同在。”奥拉夫往前走了一步。 “一起嗨起来!”埃瑞克把弹弓掷了出去,掷向台下疯狂的观众。 音乐响起,他们开始唱歌。 “幻化要个性,这只是刚刚入门。接下来你还要会采矿会附魔会打副本,头脑清楚,不能迷糊。我要彻底改造你基因重组大变身……” “让我们T3套装,毕业卡拉赞,吸引她目光,不要怕露出胸膛,耍个流氓,你成了型男!” “让我们背个橙杖,老虎绝版,别当路人甲,让美女缺氧,单刷伊利丹,时刻做个强力党。” 盛大的派对持续了整整一晚。大瓶大瓶的香槟源源不断地送了上来,廉价得好像不要钱似的。狂欢的人群把香槟泼得满地都是,也有些人就着酒瓶,咕噜咕噜地豪饮起来。 行至派对中段,半数人已经喝醉,趴在地上,不省人事或者鼾声如雷,相互靠在一起,各种姿势都有。即便是优雅的女士也不例外,有的人抱着别人的脚,有的人衣衫不整,甚至有的人睡衣不翼而飞——在睡衣派对上丢掉自己的睡衣可是最最丢脸的事情了。当然,别人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业余侦探抑制住加入狂欢人群的想法,这让他和艾莉婕的约会显得有些乏味。尽管艾莉婕没有开口抱怨,但她闭口不言,一举一动都显得不耐烦,手里的香槟还剩下一大半。 人群像节肢动物一般蠕动。他牵着艾莉婕冰冷的手,穿过趴在地上的人群。 终于,他们来到一处开阔地,站在一颗榭寄生树下,枝桠上挂着积雪,轻轻地摇晃。他开口道:“你爱我吗?” 艾莉婕环顾四周,樱桃般的嘴唇微微蠕动,她想说点什么,最终却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我爱你,艾莉婕。”他悲伤地对面前的女孩说道。 艾莉婕那双迷人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长长的睫毛闪动,刚好契合边上红红绿绿的彩灯。她阖上眼,说道:“可是……” “可是什么?”业余侦探急切地问道。 “可是,我只是来看失落的维京人呢,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我不明白。”业余侦探的心就像被一道接一道的巨浪冲击。 冰雪女王吉安娜的雪人路过这里,从俩人中间穿了过去,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远。艾莉婕警惕地盯着业余侦探,好似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人。 “呯!”他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的心开始瓦解,碎裂,碎成一块一块透明的玻璃,接着他的身体也开始瓦解,碎裂,也是一块一块透明的玻璃。最大的一块玻璃,呈近似完美的六边形。寒冷的风吹拂过来,碎裂的玻璃像尘土一样,越过艾莉婕的肩膀,随风远去,消失在黑暗的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