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多尼斯与苏菲主义
阿多尼斯将自己的定义为一个流亡者。他认为自己生来即已被流放。一个人的价值和身份一出生下来就已经被传统宗教民族固定,而不幸这个人又有了对自我对世界的认识,那这个寻求个体成长的人,在精神上就意味着处于一种流亡境地。流亡地就是限制人质疑和追问存在与命运的那种文化框架,阿多尼斯说我在自己的出身地流亡。阿多尼斯栖身于出生地叙利亚黎巴嫩的阿拉伯世界,却长期讲学于欧美世界各地。身在此处,大脑却从另一个世界和文化中汲取营养,他认为这是个精神流亡状态。而这种流亡状态并不在于你肉身处于巴黎纽约还是黎巴嫩,只要有一天你的精神还没有归属,还在各种束缚中思考搏斗挣扎,那便是在流亡。像每个流亡者那样,阿多尼斯对阿拉伯文化无疑是进行了猛烈的批判,他选编了三大本的《阿拉伯诗选》,有机会和能力对阿拉伯文化作系统的反思,他致力于寻找阿拉伯经典中自有的非宗教阐释性的现代文化踪迹,试图从中推翻那些用宗教阐释设定代替个体生活选择的做法。复古主义已经将他宗教判刑。但是阿多尼斯并不是愤青,他并不主张简单的用西方文化代替阿拉伯文化。他认为美国在中东的做法只是造成了很大地区的独裁,他提醒东方警惕科技冰冷的味道,东方并不一定要像西方那样走高度科技发展的道路,因为西方科技的急剧发展已经让他们的进化跟不上,带来了人类的退化。他认为阿拉伯世界的发展应该是人的发展而不是科技的发展。他是文学理论家,诗人哲学家,他提倡通过建立富有现代性的文化来改变阿拉伯世界精神上的封闭现实上混乱。他认为要结束个体精神上的流亡只有回到自己的文化内部,只有回到内部找到和现代对话的因素,那才是实现阿拉伯世界转变的最有效的动力。他主张应该让宗教回到个体的内心中成为个体自己的事情,不参与世俗大众群体活动。在这种认识下,他极力反对阿拉伯复古主义,推崇阿拉伯文化中的苏菲主义。(著有《苏菲主义与超现实主义》一书)。他认为苏菲主义与超现实主义有重叠的部分,它们同样都注重玄冥的探索,试图改变生活,以消融于绝对为目的,是阿拉伯文化现代性的表现。让我们简单回顾一下苏菲主义的历史,9世纪中叶,艾布·苏莱曼·达拉尼提出通过神秘的直觉认主的观点。他认为人们对安拉的认识,是凭借个人灵魂的闪光所获得的一种神秘的直觉,而不是通过理性和公认的圣训。后埃及禁欲主义者左农·米斯里认为人生的目的是最终与安拉合一,只有通过沉思冥想,全神贯注想往安拉,使个人纯净的灵魂与安拉的精神之光交融合一,才能真正认识真主,除此而外,别无他途。苏菲派被纳入穆斯林正统后,对阿拉伯诗歌文化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因为苏菲派在谈论真主,存在和人的时候,常常诉诸艺术——形式,风格,象征,隐喻,形象,韵律等等和读者交流奥秘。他认为苏菲主义超越了规则的传统,建立了奥秘的传统。苏菲主义强调个人和真主的交流才是唯一途径。这就有可能在保留现有阿拉伯宗教文化信仰的同时,使个体摆脱团体及组织的圈套,解放个体的思想和生活。苏菲主义通过走出了现实中的宗派主义。在超越绝对,自然和存在合一的瞬间,个体获得自身的意义,这种意义可以引导阿拉伯世界苏醒。改变来自内部而不是外部。《在意义的天际的写作》笔记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