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梦
你说 会在第一场冬雨时回来, 雨还在下着。 01 寒潮突降,冷风过境,雨持续的下着,想必街道上的人影也不会有太多。我躺在床上,蜷缩着,如此便能让自己更温暖一点。床头的手机安静地躺着,朋友间约定好的外出也因寒雨而一再变更,到最后不了了之。其实彼此的想法都一样,只是心照不宣。 灯渐渐变暖了起来,四下的空气也变得温润。房间像极了小时候用透明塑料纸包裹着橙色的糖,甜腻了起来。如此呆坐着,不如睡去,便蒙头倒下。 02 “看来整个城市都在躲避风霜。”你微呡一口氤氲的姜汤看着窗外。可灯暖将窗蒙上朦胧,我只看到你模糊的脸庞。 “嗯,他们都想回到令他们温暖的地方。”说罢,我拿起一杯,一饮而尽。伴着微辣的回味,呛着流出了泪。你这才回头看我窘态,噗嗤笑了,递来纸巾。你的模样即便在我眼里变得扭曲,仍是动人。 原来一人的痴傻能令心动的人欢喜,那么世间还有多少如此痴傻的人儿?他们也会不会也因自己的小聪明而变得欢喜起来? “所以我才会来你这,一人在家太冷。”你一口将手中所剩姜汤吞下,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空杯,眼里泛着晶莹,“这茶甚好,喝完整个人都暖了起来”。我明白你此话之意,便不再答语,低头再为你斟满一杯。此后便是一大段的沉默。 茶汤能暖人身御风寒,那何物能暖人心挡薄凉? 03 你战战兢兢地生活在那个房子里,像走钢丝的人如履薄冰。我住在你的不远处,晚上睡觉时,总能听到你父亲疯狂的砸门声,安静一会儿接着就是各种摔砸东西的声音和模糊的谩骂,为此我不止一次的咒骂扰我休息。第二天结伴上学,我能看到你手臂上的淤青红印,我问你,你不说话自顾自得往前走。有时被我问多了,便不耐烦地说:“他每次喝醉酒就会拿我和妈妈撒气,是他一人撑起了这家,花钱买来的老婆结果却生了个女儿……我家是地狱,我恨他们!” 那天下午我和你坐在你门前的小板凳上面写作业,你母亲跟你说,她要出去买菜,便拿着平时用的小钱包出了门。直到晚上还没有回来,才明白她已经走了永远的离开了这个家,她甚至没有将你一起带走。就像是面临灾难的人们,多半慌乱中只顾着保全自己。 04 而在后来长大谈起此事,你并没有怪母亲反而很理解她,毕竟她仍是爱着那个男人的,所以走时留下了那爱的种子不让他因为无法接受而崩溃。可是那男人却将所有的愤怒发泄于你,当他满身酒气用皮带打在你身上似醉非醉的重复着:是妈妈不要我们了,是她跟着野男人跑了,全是她的不对的话,你没有哭喊没有为母亲辩解,无声的接受了一切…… 在凤凰花用尽自己的生命去盛开,香樟树绿成一片海洋,在你成人礼上,那个男人醉死在床上。当你回家看到了安安静静地处理这一切,那天弄堂里第一次人潮攒动,看着政府医院的人员随意进出,听着周围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我隐约看到你站在父亲死的床尾,一动不动…… 每个身处深渊的人都希望能从无声的黑暗中解脱出来,可当真正实现时他们又会变得不知所措,因为他们认为这是现实对他们第二次的欺骗。 05 从此你没有再回去,在一家快餐店里打工,说那里挺不错的包吃住。那边没有暖气,你说冬天冷,手脚冻得木木的。我便留你住在我这,给你煮姜汤、看书听歌、随意的交谈。有时你看我煮姜汤,我偷偷看你。搓着双手,贴近嘴巴哈气,白色的呼吸包裹着你的手,身体有节奏的一上一下。眼睛一直看着锅里翻滚的姜片,不时还模仿水开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甚是可爱。我想就这样伴着你,冬雪春雨,夏风秋露。填补之前所有缺失的,让你觉得即便世间无情,依旧有人在你身旁陪你面对风霜。纵然我知道这只是我的痴想。 终于离别还是来了,那天你来我家,说老房子拆迁分下来笔钱,你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出去走走。我知道我无法左右你的决定,片刻失落之后抬头看你。 “那你何时能回来?”我不愿你像母亲一样,草草说句便不再回来。我只希望能有你的一个回应,不管真假,哪怕是一句并不能兑现的承诺。人活着就是因为有所念想有所牵挂,不然漫漫长日教我如何熬。 “等冬天的第一场雨我就回来。那时我再来看你,喝你熬的姜汤,记得多放些蜂蜜。”你略有所思,递给我一张折好纸条“等我走了你再打开看。”说罢,转身走了。 我打开纸条: “时间的车辙无声地碾压人的大脑,记忆被烙印下来,人总是容易忘记那些快乐的,而将那些疼痛的过往如数记下。不堪往事如白纸上的黑点一般历历在目,你我虽不断地去修饰去遮掩,让它变得得体抑或是不被人察觉,但它一直存在。既然忘不了消除不了,那就带着伤疤离开。你看不见或许就不会再想起,或许这仅是我的自以为是。我还是想试试,自欺欺人永远都是最高明的骗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