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奥克利托斯（Theocritus）——田园诗第11

罗逍然 译 请推荐，勿转载，个人劳动成果。

Odilon Redon:Le cyclope(1914)

西方田园诗的伟大传统始自特奥克利托斯：田间的牧人，歌唱着自己的情感与渴望，有时美妙而感人，有时也像这里，笨拙、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最后自己一激动一难过干脆撂挑子了。 对于爱欲，并不存在其它的疗法， 尼基亚斯啊，在我看来，无论香膏，还是药粉， 只有皮埃里亚的女神们。对人们来说， 注：皮埃里亚的女神们即缪斯女神 这妙药和缓且怡人，可是要寻获却并不容易。 我想你虽身为医生，但是对此也很明了， ［5］ 况且，九位缪斯女神对你更是偏爱有加。 我们同乡的独眼巨人就是这样让自己尽可能 轻松地度日，昔日的波律菲莫斯，胡须刚刚 从他的双唇与两颊边生出，那时他爱着加拉泰亚。 他表达爱意并不用苹果、玫瑰或卷起头发， ［10］ 而是彻头彻尾的疯狂，所有事对他都已无关紧要。 他的牧群常常自己离开翠绿的草场回到 羊圈之中，而他则日出之时开始就在满布海草的 沙滩旁独自一人，在歌中唱着加拉泰亚， 形容愈发憔悴，心底带着痛苦至极的伤痕， ［15］ 是塞浦路斯大神的飞矢将这创痛栽入了他的心肝。 但他寻得了那妙药——坐在高高的岩石上， 他双眼望着大海，唱起了这样的歌： “白璧无瑕的加拉泰亚啊，在我眼中你比炼乳更白皙， 注：加拉泰亚是海中仙女 比羊羔更柔软，比牛犊更欢蹦乱跳， ［20］ 比未熟的葡萄更晶莹剔透，为什么要抛开爱你的人？ 为何，当甜美的梦境掌控我的时候，你就这样 径直来到我身边，而甜美的梦境离开我的时候， 你立即离去，好似绵羊看到大灰狼那样逃走？ 当初你和我妈妈一同前来，想要在山中 ［25］ 采撷风信子的花朵之时，我给你们引路， 注：波律菲莫斯的父亲是海神波塞冬 女孩啊，那时我就爱上了你。自那时 母亲也是一位海中仙女 看到你，直到现在，最后我也一直无法停止。 但是宙斯可见啊，你不在乎，你什么都不在乎。 “美好的女孩啊，我知道你为什么逃开我， ［30］ 因为在我的整张脸上长着一条毛茸茸乱糟糟的眉毛， 长长地从一只耳朵延伸到另一只， 下面是一只眼睛，嘴唇上还有个宽大的鼻子。 不过就算我长成这样，我牧养着成千的群羊， 我从它们身上挤出最棒的羊奶来喝。 ［35］ 不管是夏天还是初秋，抑或是冬季的结尾， 我都不缺奶酪——我的筐里永远都是满满的。 而且，独眼巨人里没人像我这么会吹排笛， 我常常将你，我可爱的甜苹果啊，以及我自己 唱入歌中，直到很深的夜里。我还给你养了十一只 ［40］ 小鹿，都戴着项圈；还有四只黑熊崽子。 “快到我身边来吧，你绝不会过得更差， 别管那灰色的大海了，就让它朝着滩头拍打吧。 你会与我一起，怡然自得地在山洞里度过夜晚。 那里有月桂树，还有颀长的常绿柏树， ［45］ 有深色的常春藤，也有长满甜美果实的葡萄藤， 更有清冷的流水，绿树葱郁的埃特纳山 从白雪中将这天国的佳酿送给我。 谁会选择大海与浪涛，而不是这些呢？ “就算在你看来我的毛发太过浓密蓬乱， ［50］ 我有橡树的大树干，灰烬之下也有永不熄灭的火焰。 因为你，我好似烈火焚身，情愿将我的灵魂，以及 仅有的一只眼睛献给你——再没有对我更珍贵的东西了。 “唉！我妈妈生我的时候没让我长着鱼鳃， 那样我就能潜到你那里去，吻你的双手—— ［55］ 如果你不让我吻你的嘴唇——并给你带去雪花莲 或是纤柔的罂粟花，有着宽宽的鲜红花瓣； 不过罂粟花在夏天生发，雪花莲却长在冬天， 所以我不可能把这两种花同时都送给你。 若是有个异邦人驾着船驶到此处， ［60］ 那我现在，姑娘啊，现在立刻就去学游泳， 好能知道在大海深处生活对你们究竟有何乐处。 “出来吧，加拉泰亚，出来以后别再想起 离开与返家了——就像我现在坐在这里一样。 只希望你能愿意和我一起放牧、挤奶， ［65］ 并放入活性强烈的凝乳，使奶酪固结。 只有我妈妈对我不好，我只怪她一个人， 她根本从来没有替我对你说过任何好话， 反倒就这样看着我一天又一天变得憔悴。 我要说我的头，还有我两边的腿脚都 ［70］ 抽着疼，这样她会难过，因为我也很难过。 唉，独眼巨人，独眼巨人啊，你的心智跑去哪里了？ 如果你去编篮子，并且切割嫩枝绿叶 拿给你的羊群，那很快就会拥有更多理性。 给你身边的母羊挤奶去！为何追求那躲避你的人？ ［75］ 你会找到另一个更美丽的加拉泰亚。 好多女孩叫我和她们整晚地一同嬉戏， 在我听到或回应之后，她们都会对我娇笑。 在这片土地上我肯定也不是无名之辈。” 波律菲莫斯就是这样歌唱，畜牧着自己的爱欲， ［80］ 比起花钱看病，他的日子要过得远远更加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