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夏至的黑夜不再来

传说,凌晨四点零六分至四点零九分是人眼感受到最漆黑的时间,在这三分钟里,只要你抬头凝视夜空,不眨眼,细心的你就会发现,其实,你很困。
许夏至喜欢这个传说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的名字,提起她的名字时,她常告诉别人,她降生的时候,天特别的冷,差点没能活下来,父母祈愿她能渡过寒冬,故以一年中最炎热的一天夏至为名,取名许夏至。
而现实并没有那么多浪漫色彩,父母为了孩子跟谁姓的事吵翻了天,最终父亲妥协,孩子随母姓,第一个字是父亲的姓,许,夏,总不能是许夏诺言吧……自然的就取名许夏至,所以,没有寒冬,没有夏至,也没有诺言。
许夏至常语气坚定地追问母亲“你跟爸没有感情的吧?”“你们是相亲认识的吧?”诸如此类,期待得到母亲肯定的答案,却每每落空。“想不明白你怎么会跟这样的人结婚~”她总用言语试探,而在这件事上,母亲话不多,都是三言两语带过,这让她更确信自己的想法。
却在一个下雨的夜里,喝醉酒的母亲从外边回来,她湿透的衣裳透着酒精的气味,干练的短发也被雨水压下来,许夏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母亲,狼狈而真实,落魄却动人。
醉酒的母亲像地毯摊在地板上般瘫在了地毯上,双眼迷离,声音哽咽地哼唱着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母亲的眼泪从眼角流到了耳后再与发梢上的雨水汇合最终成为地毯上的水痕,纵使它情感丰富,也没能打动一张毛毯。
疲惫的母亲终于在深夜睡去,暖黄色的灯打在身上竟有丝暖意,夏至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她帮母亲换上了睡衣,擦拭干净,连拖带扛把母亲弄到了床上再回到自己的房间。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对她来说无疑是吃力的,她有点累,脑袋却不是,母亲的歌声挥之不去,脑中却浮现父亲的身影。
时间已是凌晨,她不想睡,就坐在飘窗上,今晚的月色不错,能看清四下无人的街,却分不清树叶被风卷起还是刮落,能看清北斗星指的北方,却分不清漂泊的云是黑或白。许夏至开始相信父母是有爱情的,但她,不愿意相信爱情了。
许夏至剪短了她的头发,可能缺乏时间的沉淀,看上去并不怎么干练,而是多几分俏皮,短发凸显了她精致的五官,这为她带来不少的爱慕者,她从不反感,她知道,他们本来可以不喜欢自己,被人喜欢不算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许夏至拒绝过很多人,简单,直接,不拖泥带水,让人永无翻身之念,或许是出于报复,开始有了许夏至不是异性恋者的传闻,她不置可否,直到有女生跟她告白以失败告终,流言终结,美丽的人的孤独是神秘,而普通人的孤独就是孤独,许夏至觉得自已不需要男朋友,也不需要女朋友,甚至不需要朋友。
社会的构造决定了每个人必须有自己的圈子,圈住自己和旁人,稳固社会。不可否认的,现实生活中的许夏至也是有朋友的,她也会喜欢别人,只是她超乎常人的理智时常提醒她,哪些人该与他交朋友,哪些人可以喜欢,哪些人又不可以,这样一来,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的时候,许夏至稍稍做个心理调整,也就可以不喜欢了。
“我还喜欢你,但觉得没必要在一起了。”
许夏至结束了唯一一次恋爱,虽然它只有五天。
她从未如此难受,如果有,应该就是目睹母亲醉酒模样的那个夜晚,感觉却不同,她觉得呼吸困难,像穿上了一件太紧身的衣服,浑身难受,却脱不下来。她决定散散心,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在一家叫麦小面的面馆歇脚,却遇见一个叫啊和的面馆老板,她离开了,留下一碗孤独的小面,面临被侍者清理的命运。她没有继续走下去,散心是散不开心结的。
许夏至找了可以喝酒的朋友,买醉去了,她很少喝酒,也就易醉,三五杯就上脸,仍不肯罢休,酒精引燃了她理智的脑袋,她就开始哼起听不懂的歌,再后来她就吐了,吐得厉害,几乎整个身体都倾泻而出,却终于呼吸畅快,躺在沙发上,霓虹灯闪得她眼睛生疼,她看见灯泡生出了光晕,视线模糊,合上双眼,脸颊湿热。
醒来的时候,夏至已经躺在自家的床上,她不知道谁把她扛回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换了睡衣,像做了一夜长梦,全身乏力,而身上那股乙醇气味证明她确实醉酒了。夏至发现自己的被窝里有阵骚动,接着是一声尖锐的猫叫,再接着是夏至的尖叫声。
夏至捡到了一只猫,或者说那猫捡到了夏至。它一身黑毛,肥硕妖艳,脸颊的肉鼓得像汉堡,看上去不像只好猫。夏至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黑夜,黑夜不再来的那个黑夜。
黑夜它在黑夜里到访,它矫健地从夏至的窗口走进来,一开始在床沿上徘徊试探,发现床上的人没有驱赶它的意思,便像女主人一样钻进夏至的被窝,从床尾走到床头,依偎在夏至的怀里,七岁后夏至再没有跟别人睡过,她感觉温馨,轻抚黑夜,黑夜也回应着叫声,抱着肥硕的黑夜入眠,夏至睡得尤其安稳。
太阳已经晒暖了空气,光线透过窗帘发出金色的光,偶尔有风吹来,晃动的光影唤醒了沉睡的许夏至,她没意识到被窝里的黑夜不见了,只觉得单手抱着空气的睡姿有点麻,才想起那肥猫。她起床掀开被子,又四下寻找,也没有找见黑夜,她想自己肯定是发梦了,好在这梦不差,又带给自己一夜安眠,便觉满足。
之后的黑夜里,许夏至常在夜里醒来时,发现身边依偎着的黑夜,她会对着黑夜讲心事,它听不懂,所以可以讲得很直白,讲到心里疑惑时候,黑夜也适时地叫几声好像解答,虽也没得到答案,但总觉得心安。夏至总会在困倦的时候抱着黑夜入睡,黑夜便在夏至熟睡后离去。
黑夜真是只高冷风流的猫,它从不在夏至的床上过夜,也不是夜夜到访,像位居无定所的嫖客,更像翻山越岭给人看病的赤脚医生,好在夏至使它唯一的病人,只要睡前把窗户打开,黑夜就会如期而至。
这样的日子夏至觉得很安稳,似乎没什么事情比畅所欲言和一夜安眠更让人精神饱满,朋友也都调侃她从喝酒之后气色好了很多,还有人觉得她拍拖了,
“是的,我拍拖了,跟一只猫”
大家不以为然,夏至却很认真。如果跟一只猫拍拖比较快乐,又有何不可?许夏至单方面确定了她和黑夜的恋人关系,匆匆道别了聚会,跑到超市,琳琅满目的商品她挑了满满购物车,婴儿睡衣,毛线球,鱼罐头,甚至为黑夜购置了一只新枕头,今晚就要把黑夜留住。
夏至对黑夜满怀期待,沐浴后她换上干净的睡衣,铺好床褥,走到窗前,缓缓推开窗户,银色的月光一下子倾泻在身上,她又看见了云,无论它真实的颜色是怎样,此刻看到的是,白色。时间也还早,为了平静心情,许夏至打开放唱机,放点轻音乐,又打开一瓶红酒,便喝起酒来,三四口就让她脸红,一杯喝完,她已微醺,却朝着月光伴着音乐跳起了舞步,月亮将她镀上了一层光辉,她终于露出迷人的笑,风揭开了她的翅膀,像天使般,于是她开始飞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