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水月在手
掬水月在手 大树并不只用树叶哗哗讲话的,香味也是它的表达。有时候是笑,长长的飘在空气里,那么开心,好象听宇宙讲了一个什么笑话。 我住在校园里,家离办公室只有十分钟的路,总共拐三个弯,路边先是紫荆、桂花,然后是水杉、无患子和女贞,再然后就是榉树和香樟。 我在香樟的香气里行走,总是兜了满衣襟的笑声,两阶一跃从楼梯奔上六楼,鼓荡着饱满的衣袖,把笑声扬洒在房间,于是来我办公室的人,一进门就绽开了笑容,没有一个例外。离开办公室,在走廊里还一边走一边暗自奇怪,干嘛会这么高兴啊。 不爱乘电梯,因为电梯象暂时的牢笼,没有窗,空气蔫蔫地挤在立方格里,令人窒息。在电梯里遇上生人还好,遇到熟人近距离地靠着,一时找不到话,眼睛都没处放,就很尴尬。遇上半生不熟的领导,就更加仓皇无措[流汗],恨不得手指变成马良笔,在壁上画一扇时空门溜走,偏偏电梯里的时间变得很慢,看了半天壁顶,又瞅了半天地板,奇怪,怎么还没到?[疑问] 在电梯间里遇到领导的感觉,跟不幸被舍友拽到舞场,然后又不幸被陌生男子邀请的感觉差不多,明明长在自己身上几十年的手和脚,忽然凭空都多余起来。 还是跟大树在一起最自在,你看连它的笑都香远悠长。不过有时候它也用香味表达忧伤,象小时候烧木柴的锅里煮上来的蒸气,湿润润地绕着人的心,沉沉浮浮,明明灭灭。脚好象踩在云朵上,踩下去一朵,又浮起一朵来,令人忍不住笑着哭了。 不止是香樟有香气,很多树都有,更不用说花了。甚至水也有香气,尤其在天冷的时候最浓,有点象刚切开的西瓜味,冰凉清香。水的香味是一种什么样的述说呢?有一次我听到水说:“这里真冷啊!要不咱们逃回去吧!” 那是我读高中的时候,在冰天雪地中的一间小水房里听到的,里间的锅炉房锁着门,烧开水的工人早回家了,开水炉一滴热水都拧不出来是常有的事,我早就习惯仰着脖子,把嘴伸到水龙头下放冷水喝。 那次我一个人进去喝水的时候,一进门,就闻到水的清香味弥漫了整间水房,清冽冽的,就象刚摘下的西瓜新切开的味道。但是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到现在我都没弄懂。 除了树,花,水,还有好多东西有香气。有时候一个人的话也有香气,比如远方恋人的话。不是比喻,而是真的能闻到。有的香气喜悦,象许多小珠子撞击着,滚动着,活泼泼的。有的香气沉静,象一匹宽绸布,缓缓地起伏着。 我喜欢采撷各种香气,揣在衣兜里,象揣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宝石。我在人群中行走,不时抛洒出香味,有人闻到了,对我友好地微笑。有人毫无察觉,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诗句很美,却不完整。掬水一样可以香满衣的。而弄花月在手,也未必不可能,哪天我细心体会一下,估计是一样的。[奋斗][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