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伙饭(1)
本科毕业的时候阿咩(我爸)和花花(我妈)到兰州接我,那时候离毕业典礼还有那么四五天;下了大巴之后花花拉着我仔细端详,一脸忧虑地问我:“你是不是胖了?”我哈哈两声敷衍了过去。自从从村儿里搬到城里,出去浪更加方便了,长胖很正常。我大一的时候阿咩在王府井附近发现一家火锅店(西开肥牛),里面的牛肉好吃得他念念不忘,我居住在兰州的短暂岁月里,他每年都来看我两次,每次回广州都要到这家店打包一份牛肉;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他还会去省政府附近的悦宾楼去买20个烧饼带回家,执念简直可怕。于是在我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他们两个决定亲自来兰州临幸一次西开肥牛、顺便去青海耍一耍;在我的认知里,西开肥牛的牛肉和羊肉都很一般,也就是兰州的正常水平,不知道阿咩哪里来的强大执念。吃饭的时候花花拦着我不让我下太多肉,再次询问我为什么半年不见又胖了,我嘬着筷子想了一会儿跟她说:“因为五月以来我天天吃散伙饭。”送他俩回酒店的时候我特地走了医学校区里面,跟阿咩介绍了我在考研期间的精神支柱——猫咪安德烈斯,寒假回家之前我特地去撸了他很久作为告别,但是开学之后他还是失踪了,为此我难过了好长时间;结果在带着阿咩和花花穿越医学校区的时候我们在操场上发现了安德烈斯!我欢快地跑过去撸起了猫,阿咩一边给猫拍照一边说:“我都说他只是换个地方发展而已。”他们两个在当天下午就启程去青海了,留下我接着跟阿毛和老王吃散伙饭。最后一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和阿毛合计了一下,发现我们俩真的是从五月开始就不断地在吃散伙饭,说到最后差点相对大哭。九月份研一开学的时候我立志每个星期写篇日记记录我的夏官营岁月,但是没有坚持下来,只能努力在2016年内把散伙饭系列完结掉。[结果还是没成功……]

第一顿散伙饭应该是老王、阿毛以及谢师兄我们一起吃的,那时候刚到五月下旬,理论上我们四个在七月之前会一直待在兰州,大家都以为只不过是随随便便吃个饭。结果那是我们四个人在兰州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那时候论文答辩已经结束了,老王准备收拾收拾就跑路去找大黄,我和阿毛准备出发去西藏,谢师兄留在兰州继续改论文。那天约饭约得很漫不经心,因为大家都以为还有很多机会一起郑重地吃个散伙饭。我、阿毛和老王都会留到毕业典礼,谢师兄虽然没溜儿,但是也不会在五月就跑回家。阿毛和老王从宿舍出发,我和谢师兄在图书馆出发,在本部后门回合之后滴滴前往谢师兄选的湘菜馆——结果那天那栋楼刚好停电,饭馆没开门。阿毛抱着我从王府井免税店买的白葡萄酒怒斥谢师兄简直柯南体质,我和老王在一旁扶额,最后决定让高德爸爸带领我们去附近的一家东北菜馆。老王举着手机跟着高德走,我们跟着老王走,路途中遇到小学若干中学若干,七拐八拐到了另外一个街区,我远远地就看见东北菜馆的标志性装饰——东北大花袄墙纸,欢快地拉着阿毛跑了过去,老王表示作为东北土著她觉得那家店还不错。点菜的时候我们没敢太放飞自我,四个人吃四个菜也不算多,锅包肉、焖鹅、清炒油麦菜和酸菜炖骨头,本来还会有第五个菜,被老板拦住了——哎呀你们一群小姑娘吃不了太多的可憋点了,我们四个乖巧地点头,吃到一般之后加了两次菜;要不是第二次加菜的时候服务员妹妹的眼神太诡异,我还想加斤羊肉饺子呢科科。饭桌上聊的内容现在基本上都忘了,只是每次想起这顿饭来都觉得很神奇,没有一个人想到那居然是顿散伙饭。我们四个因为辩论队在大一一开始就被迫成了基友,后面的四年里排列组合地冷战热战相互怼,居然没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散伙饭来终结,太没仪式感了。
第二顿散伙饭应该是欢送韩梅梅。在谢师兄回家之前我们都以为那顿东北菜只是小打小闹(我还献祭了我的白葡萄酒)。我和阿毛从西藏回来,由于种种原因我丢了我的钱包,各种卡丢了倒是没什么,关键是身份证也在里面,阿咩和花花丢给我自己解决之后就去逛中山桥了。吃饭的时候韩梅梅和阿毛长吁短叹,谢师兄在一边嘲笑我,我因为过了失落的劲儿还要反过来安慰她们。吃饭地点在医学校区对面的老三家常菜,这也算是进城福利之一。我隐约记得那顿饭有宫保鸡丁和糖醋里脊,谈天内容已经完全忘记了。吃完饭之后我们还用半场球时间聊了一会儿,接着整个宿舍的人一起欢送韩梅梅回家;我和阿毛本来打算在西藏给她买点东西,结果那家很清新脱俗不做作的店居然两天不开门,最后我把在拉萨买的一本《我们仨》送给了韩梅梅(我和阿毛在八角街里的青旅办入住时惊闻杨绛去世,于是我在逛书店时候买了本《我们仨》)。送别过程比较凄惨,她是我们当中第一个回家的;送行人员基本上都没有绷住,险些集体在医学校区门口抱头痛哭;医学校区门口就是公交车站,等车的人会用奇异的眼神盯着送别的学生,可能觉得那是一场巨大的刻奇。
后来我和阿毛蹭了一顿散伙饭。她大一的时候参加文化行者的暑期活动,在新疆阿克塞待了半个月,活动主题十分之没用,但是认识了一堆医学院基友。阿毛吃饭前跟我讲,她觉得这顿饭最像散伙饭,可能因为她和这些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聚在一起吃饭了,搞得我还有些伤感。吃饭地点依然是老三家,那天基本上都是学生在吃散伙饭,隔壁桌的男生吃着吃着就开始喝酒,喝着喝着就互相拥抱着说起了心里话,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去厕所吐了一发……两只喵星人在我们脚底下跑来跑去,我尝试多次也没办法逮住那只神似安德烈斯的黑白花警长猫。最后参加散伙饭的有三个医学院学生和一个数学院学生,话题全程高能,诸如兰大一院二院科室日常和手术室日常,我舍友的内科课本在图书馆被偷了吓得我抱紧了我的内科课本,如何优雅地在半夜三点呼唤麻醉医师给患者打麻药,我隔壁宿舍的汉子莫名其妙得了皮肤病暂时不确定是因为常年约炮还是因为得了艾滋导致我们现在都不敢和他有过密接触,等等等等。那顿饭从六点吃到了十点,兰州在夏天天黑得晚,九点半了才完全黑下来。告别之前我给他们五个拍了张照片,背景是医学校区里即将建好的宿舍楼。
辩论队的大师姐在去瑞典留学之前请我们吃了顿饭;老王那个时候在贵阳,谢师兄回家了,于是我们这一代只有我和阿毛出席;11级派出了节操当代表;10级大概只有瞎羊和小娥(师嫂她虽然是12级的但是考虑到身份加成还是和瞎羊同框算了),而和大师姐有一段爱恨情仇的兽酱不晓得会不会出现——以上是理想情况;结果到了约饭当天,出席的只有我、阿毛、师姐和节操,无比心酸。师姐把订好的十人桌换成了四人桌,我锲而不舍地给瞎羊打电话,凭着萨狗的机智从他的言语中听出来他应该是和小娥吵架了,简直智障情侣;不过他们俩最后还是来了;瞎羊还把兽酱也薅来了(后来我们的分析是,如果兽酱不来见师姐一面,那么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所以他一定会来。真是一口玻璃渣)——于是我们七个人挤在四人桌上,估计帮我们换座位的服务员觉得这一桌都是智障。吃饭的时候小娥跟我们说起她和瞎羊吵架的原因:“我在寒风里等了他一刻钟,他到了之后不道歉、不安慰我就算了,在我跟他说我很冷的时候,他居然裹紧了自己的外套说‘啊哈哈哈哈哈幸好我穿得多’。”那一刻全桌都惊呆了,我一直以为这样的桥段只会出现在网络段子里;接着瞎羊就用他的表现说服了我们——在他女朋友把汤碗给他示意她想喝汤之后,瞎羊盛了一碗汤,自己安逸地吃了起来……吃这顿饭的时候谢师兄回家了,老王还在贵阳没回来;大师姐毕业之后直接去了瑞典,节操留在兰大读近代史,二师兄回长春继续当冷战狗,阿毛回咸阳准备工作,小娥考研二战;兽酱这朵奇男子,大一读历史,大二转专业学经济,板鸭留学半年,研究生读哲学,研二时候赴美帝当交换生学经济……着实学霸,我等咸鱼无法匹敌。兽酱和大师姐的爱恨情仇让我和阿毛惆怅了很久,基本上每天都会抽那么一刻钟时间出来慨叹一番,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大一时候,第一场辩论赛结束之后这群师兄师姐带着我们四个吃饭,那时候我万万没想到这段孽缘能持续这么久;大四下学期某个下午我午觉睡断片了,醒来第一反应是下床找西装准备去打比赛,掀开帘子之后发现对面坐着阿毛,而寝室连阳台都没有,才慢慢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大四了,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基本上也就摄魂怪之吻能重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