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部分笔记(不含荒原)
杨永宽 裘小龙 译 上海译文
导言 艾略特 “不管人们愿意与否,他们的感受性是随时代而变化的,但是只有一位天才人物才能改变表现的方式。很多二流的诗人之所以是二流的,就是因为他们缺少那种敏感和意识来发现他们与前一代人感觉不同,必须使用不同的词汇。” 喜欢但丁 白璧德对于以卢梭为滥觞的张扬个人和自我的浪漫主义的批判,桑塔亚那对卢克莱修、但丁和歌德三位哲学诗人的分析 庞德 “文学上的古典主义者,政治上的保皇派,宗教上的英国国教高教会派” 喜欢法国文学 兰波、拉弗格、魏尔伦、波德莱尔…… “我想,从波德莱尔那里我第一次知道诗可以那样写,使用我自己的语言写作的诗人从未这样做过。他写了当代大都市里诸种卑污的景象,卑污的现实与变幻无常的幻景可以合二为一,如实道来与异想天开可以并列。从波德莱尔那里,就像从拉福格那里,我认识到我有的那种材料,一个少年在美国工业城市所具有的经验也能成为诗歌的材料;新诗的源头可以在以往被认为不可能的、荒芜的、绝无诗意可言的事物里找到;我实际上认识到诗人的任务就是从未曾开发的、缺乏诗意的资源里创造诗歌,诗人的职业要求他把缺乏诗意的东西变成诗。一位伟大的诗人只需在很少的几行诗里向年轻的诗人传授他必须传授的一切。” 《普罗弗洛克和其他观察到的事物》 艾略特在诗的开头设置了一个悬念,普罗佛洛克准备把读者“引向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可是普罗弗洛克的世界充分展露后读者依然不知道那个“问题”的切实内容。或许在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什么事是重大的,生活如此琐碎,重大问题的丧失才是真正的重大问题。 拜伦《唐璜》“我当然不敢号称我十分懂得/当我想露一手时自己的用意。” 詹姆斯·乔伊斯“词语革命” 世界本来就是无序的,语言不必考虑是否规范。 美 评论家 维姆赛“以无须的语言模仿无序” 在诗歌创作中有一种“想象的秩序”和“想象的逻辑”,他们不同于常人熟悉的秩序和逻辑。 表现着这种“想象的秩序”和“想象的逻辑”最为充分的大概就是奠定艾略特现代派主将地位的《荒原》。 韦斯顿《从祭仪式到传奇》 弗雷泽《金枝》 “对我而言,它仅仅是个人的、完全无足轻重的对生活不满的发泄;它通篇只是有节奏的牢骚。” 艾略特在《莎士比亚和塞内加尔的斯多葛主义》(一九二七)一文中关于多恩的一段文字用来评价《荒原》时期的艾略特也十分合适: 我发现不可能作出这一结论,即多恩有过什么信仰。看来当时破碎思想体系的残片充斥于世,多恩这样的人就像好收集杂货的喜鹊一样,拣起那些引起他注目的亮晶晶的各种观念的残片胡乱装点自己的诗行……[在他的诗中]有的只是一大堆不相连贯的学问的大杂烩,他从中汲取的纯粹是诗的效果。(为什么觉得被自己打脸萌萌哒_(:з」∠)_) 1925《空心人》前期诗歌的终结 1930《灰星期三》转变期 但丁式的不怨不忿的谦卑 登峰造极之作《四首四重奏》:《烧毁了的诺顿》、《东科克尔村》、《干燥的塞尔维吉斯》、《小吉丁》 “感性的脱节”(dissociation of sensibility) 客观对应物(objective correlative) (非个性,使自己在对象中消失) “超然的观察者其实绝对不是冷漠的观察者;他可能经受的痛苦要比各种相信立即行动的人要多得多。超然的观察者,原则上就是哲学家、艺术家和基督徒。” “如果我们不能理解敌人,我们就不能有效地谴责他;除非我们理解自己,包括自己的弱处与罪过,我们就不能理解他。” (二战时) 音乐剧《猫》(安德鲁·劳埃德·韦伯) 根据艾略特《老负鼠的群猫英雄谱》 (还没看过《猫》记得去看看) 献给让·韦尔德纳尔(1889——1915) 死于达达尼尔海峡 如今你能够 理解到,我心中对你怀着的爱是 多么挚热,我甚至忘了我们是幽灵, 把灵魂当作实体的东西看待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J·阿尔弗雷德·普罗弗洛克的情歌 【英】艾略特 如果我认为我是在回答 一个可能回到世间去的人的问题, 那么这火焰就将停止闪烁, 人说从未有谁能活着离开这里, 如果我听到的这话不假, 那我就不怕遗臭万年来回答你。 那么就让咱们去吧,我和你, 趁黄昏正铺展在天际 像一个上了麻醉的病人躺在手术台上; 让咱们去吧,穿过几条行人稀少的大街小巷, 到那临时过夜的廉价小客店 到满地是锯屑和牡蛎壳的饭店 那夜夜纷扰 人声嘈杂的去处: 街巷接着街巷像一场用心诡诈冗长乏味的辩论 要把你引向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 “那是什么?”哦,你别问, 让咱们去作一次访问。 房间里的女人们来往穿梭 谈论着米凯朗琪罗。 黄色的雾在窗玻璃上蹭着它的背, 黄色的烟在窗玻璃上擦着鼻子和嘴, 把舌头舔进黄昏的各个角落, 在阴沟里的水塘上面流连, 让烟囱里飘落的烟炱跌个仰面朝天, 悄悄溜过平台,猛地一跳, 眼见这是个温柔的十月之夜, 围着房子绕了一圈便沉入了睡乡。 准会有足够的时间 让黄色的烟雾溜过大街 在窗玻璃上蹭它的背脊; 准会有时间,准会有时间 准备好一副面孔去会见你要会见的那些面孔; 会有时间去干谋杀和创造, 也会有时间去让那些在你的盘子里 拿起或放上一个疑问的庄稼汉干活和过节; 有你的时间,也有我的时间, 还有让你犹豫不决一百次的时间, 一百次想入非非又作出修正的时间, 在你吃一片烤面包和喝茶之前。 房间里的女人们来往穿梭 谈论着米凯朗琪罗 准会有时间 让你怀疑,“我敢吗?”“我敢吗 ?” 会有时间掉转身子走下楼去, 带着我头发中央那块秃斑—— (他们准会说:“瞧他的头发变得多稀!”) 我的大礼服,我的硬领紧紧地顶着我的下巴, 我的领带又贵重又朴素,但只凭一根简朴的别针表明它的存在—— (他们准会说:“可是他的胳膊和大腿多细!”) 我敢惊扰 这个世界吗? 一分钟里有足够的时间 作出一分钟就会变更的决定和修正。 [没有时间了,老去了,永远在犹豫修正中流逝而去了,世界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下决心了,行动却总在缺席] 因为我对它们这一切早已熟悉,熟悉它们这一切—— 熟悉这些黄昏,晨朝和午后, 我用咖啡勺把我的生命作了分配; 我知道从远远的那个房间传来的音乐下面 人语声随着那渐渐消沉的节奏正渐趋消寂。 所以我还该怎样猜测? [在习惯熟悉中消磨着、按部就班着] 我早已领教过那些眼睛,领教过所有那些眼睛—— 那些说一句客套话盯着你看的眼睛, 等我被客套制住了,趴倒在一根别针上, 等我被别针钉住了,在墙上挣扎扭动, 那我该怎样开始 把我的日子和习惯的残余一古脑儿吐个干净? 我还该怎样猜测? [振聋发聩!] 我早已熟悉那些臂膀,熟悉它们一切—— 那戴着手镯的臂膀,赤裸而白皙 (可是在灯光下,长满了层浅棕色的软毛!) 是衣衫上飘来的芳香 弄得我这样离题万里? 那些搁在桌边,或者裹着围巾的臂膀。 我还该怎样猜测? 我又该怎样开始? …… 要我说,在黄昏时分我已走遍了小街狭巷 也观看了那些穿着衬衫在窗口探出身子的孤独的男人 从他们的烟斗里冒出的烟?…… 我真该变成一副粗厉的爪子 急匆匆穿过静寂的海底。 …… 而且这午后,这黄昏,睡得多安静! 让修长的手指抚慰着, 睡熟了……倦极了……或者是在装病, 张开身子躺在地板上,在这儿,在你和我身边。 喝过茶,吃过糕点和冰淇淋,难道我就会 有力气把这瞬间推向一个转折点 尽管我哭过了也斋戒过了,哭过了也祈祷过了, 尽管我已经看见我的头颅(稍微有点秃了)给放在盘子里端了进来, 我可不是先知——这一点在这儿无关紧要; 我已经看到我的伟大的时刻在忽隐忽现地闪烁, 我也看到了那永恒的男仆拿着我的上衣在暗暗窃笑, 总之一句话,我害怕。 [“我害怕”,你知道吗?我也害怕呀。可是没有办法呐,如果害怕我就抓不住我手里的火炬了,如果我害怕你也就看不到光明了,我想出走去给你找阳光呀。] 那么到底值不值得, 喝过了酒,吃过了果酱和茶以后, 在杯盘之间,在人们对你和我的闲聊之间, 值不值得带着微笑 把这件事就此一口啃掉, 把这世界捏成一个球 然后把它滚向一个使人窘困的问题, 说:“我是拉撒路,从死去的人们那儿来, 我回来告诉你们一切,我要告诉你们一切。”—— 要是有个人,她一面把枕头往头边一塞, 却说:“那压根儿不是我的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压根儿不是。” 到底值不值得这样, 值不值得为此破费功夫, 经过多少次日落,多少个庭园和多少微雨迷蒙的大街小巷, 经过多少部小说,多少只茶杯和多少条裙裾曳过地板以后—— 还要来这一套,还有那么多吗?—— 要说出我真想说的意思根本不可能! 可是仿佛有一盏幻灯把神经变成图案投射在屏幕上; 这值不值得破费功夫 如果有个人,放上一只枕头或者甩下一条头巾, 一面向窗子转过身去,却说; “那压根儿不是, 那压根儿不是我的意思。” …… 不!我不是哈姆雷特王子,也不想成为王子; 我是侍从大臣,一个适合给帝王公侯出游 炫耀威风的人,发一两次脾气, 向王子提点忠告;毫无疑问,是个随和的爪牙, 恭顺谦虚,以对别人有用而感到高兴, 精明,细心而又慎微谨小; 满脑子高超的判断,只是稍微有些迟钝; 有时,的确,近乎荒唐可笑—— 有时,差不多是个丑角。 [不是哈姆雷特,不是延宕吗?这里的“随和”却是空落落的感觉,为什么可笑,依旧没有自己的存在,是个面具人吗?] 我老啦……我老啦…… 我要穿裤腿卷上翻边的裤子。 要不要把我的头发在后脑分开?我敢吃下一只桃子吗? 我要穿上白法兰绒的长裤,在海滨散步。 我听到美人鱼在歌唱,一个对着一个唱。 我可不想她们会对我歌唱。 我看见她们乘着波浪向大海驰去 一面梳理着风中向后纷披的波浪的白发 当大风乍起把海水吹成黑白相间的时候。 我们因海底的姑娘而逗留在大海的闺房 她们戴着红的和棕色的海草编成的花环 直到人类的声音把我们唤醒,我们便溺水而亡。 (汤永宽) 一位夫人的画像 二 现在紫丁香花事正浓, 她有一盆紫丁香在她房中, 手指捻着一朵,她一边说, “啊,我的朋友,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生活是什么——而你是个将生活握在手中的人;”(慢条斯理地将一根紫丁香茎捻着) “你让生活从你的身边溜掉,你让生活流逝, 青春是残酷的,不容悔怨, 青春对着它所认不出的处境微笑。” 我微微一笑,当然, 继续用着茶点。 [夫人在引诱,“我”含糊其辞,夫人是否有象征意?“我”错过的仅仅是一场引诱吗?提到的青春,“我”到底有没有抓住过?] 序曲 (艾略特评论法国诗人Saint-John Perse "诗的晦涩是由于略去了链条中的连接物,略去了解释性和连接性的东西,而不是由于前后不连贯,我爱好些别人看不懂的东西……读者须让意象沉入他的记忆,这样做时对每个的意象的合理性不抱任何怀疑;到头来,一个总的效果就得以产生了。这种意象和思想的持续的选择毫无一点混乱,不仅仅有概念的逻辑,也有幻想的逻辑。") 大风夜狂想曲 …… 我走过的每一盏路灯 像一面虔信宿命的鼓似的敲着, …… …… 记忆将一大堆扭曲的事物 高高抛起、晒干; 沙滩上一个扭曲的树枝, 让海水冲洗得平整、光滑, 仿佛这个世界吐出了 它骷髅一般的秘密, 又硬,又白。 …… [记忆被抛起晒干,过往坎坷与世不和的个性被冲刷的平整,秘密成了空洞的硬伤,苍白无可言。] …… “瞧那轮月亮 她从来不念旧怨, 她眨着一只无力的眼睛, 她的微笑落进了角落。 她抚平青草一样的乱发。 月亮已丧失了她的记忆。 那淡淡的天花痕毁了她的面容, 她的手捻着一朵纸做的玫瑰, 玫瑰沁着尘土和古龙水味。 她孑然一身, 尽管那一遍遍越过她头脑的 陈腐的小夜曲的韵味。 ” …… 床已铺开;牙刷插在墙上, 把你的鞋放在门口,睡吧,准备生活。” 刀子的最后一扭。 [钥匙扭开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如同已然沉睡,锋利无处着落。] 窗前晨景 地下室厨房里,她们把早餐盘子洗得乒乓响; 沿着众人践踏的街道边沿, 我感到女巫们潮湿的灵魂 在地下室前的大门口沮丧地发芽。 一阵阵棕色波浪般的雾从街的尽头 向我抛上一张张扭曲的脸, 又从一位穿着泥污的裙子的行人的脸上 撕下一个空洞的微笑,微笑逗留在半空, 又沿着屋顶一线消失了。 波士顿晚报 …… 当暮色在街头微微加快步子, 在一些人身上唤醒生活的欲望, 给其余的人带来了《波士顿晚报》。 …… 小老头 ……想一想, 历史有许多捉弄人的通道,精心设计的走廊、 出口,用窃窃私语的野心欺骗我们, 又用虚荣引导我们。想一想, 我们注意力分散她就给, 而她给的东西,又在如此微妙的混乱中给, 因此给更使人们感到乏。太晚地给, 那些已不再相信的,或如果还相信的 只是在记忆中重新考虑的激情;太早地给, 给入软弱的手,那些可以不用思想的东西, 最后拒绝也产生一种恐惧。想一想, 恐惧和勇气都不能拯救我们,违反人性的邪恶,产生于我们的英雄主义,德行 和我们无耻的罪行强加给我们。 这些眼泪从怀着忿怒之果的树上采下。 [少年的渴望太容易被世俗的观念所替换,虚荣的要求最后是否会吞没了内心的向往,还嘲笑自己的天真,有的人没来得及成熟就老去了。或者是被生活的琐碎淹没,滞留在生活的表层而自我欺骗敷衍,啊一生过得真是轻快,如诗的小序引“你既无青春也无老年,/而只像饭后的一场睡眠,/把两者梦见。”] 在餐馆里 不朽的低语 夜莺声中的斯威尼 等 有荒原的雏形痕迹 荒原 1922 笔记另记 空心人 1925 …… 世界就是这样告终 世界就是这样告终 世界就是这样告终 不是嘭的一响,而是嘘的一声。 灰星期三 1938 一 …… 因为我知道时间永远是时间 地点始终是地点并且仅仅是地点 什么是真实的只真实于一次时间 只真实于某一个地点 我对事物的现状感到欢欣 我拒不承认那张受了祝福的脸 拒不承认那个声音 因为我不能希望重新转身 于是我欢欣,不得不去建成 在此之上欢心的东西 …… 《磐石》中的合唱词 两千年天宇的轮转 使我们离上帝更远,离尘土更近 后面一时看不进,再找时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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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裂菲林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21-09-06 01:47: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