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和關於米蘭的一切」

「米蘭和關於米蘭的一切」 By Vivienpan 鴿子飛起來，繞過我，又盤旋 所有的路青石板都已經寫好 這就是我喜歡的人生活過的地方嗎 好像上輩子就來過這裡 【1.沈睡的列車】 上一次坐列車，還是大學畢業的時候。那一晚，我自以為遇到了人生中最美的瞬間，我覺得自己好像被流星壓著，幸福沈甸甸的襲來。很危險又很幸福。還記得那一晚我最後是拿著蘇童的《妻妾成群》睡著的。我在列車上看完，埋著眼淚一邊睡。卻又幸福得緊。 這一次從巴黎去米蘭，我帶了一本雨果的《悲慘世界》。整個車廂好像沒幾個會英語的，這時候下舖來了一個女生，大聲地叫我把放在床底下箱子拿到最上面去，我有點害怕，還是抬了上去。她把自己的箱子塞了進去。小小的車廂裡，擠了六個人。大家都乖乖地坐在下舖。他們用義大利語聊天，我一句都聽不懂。 「你一個人去米蘭？」車廂裡唯一一個會一點點英語的女孩帶著濃厚的義大利口音問我。 「是的。我想去看San Siro球場。」 「就是為了那球場？」 「是的。」我承認我是一個太理想主義的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就拖著箱子去看一個以前電視上出現的球場。 車長查完護照，我爬到了上鋪。 「喂。」剛才讓我挪行李的義大利女生說，她指一指，我們雖然都不會對方的語言，但是我知道她是在好心地告訴我我上鋪的床單和枕頭怎麼放，愚蠢的我把床單當成了被套，還拿自己的衣服當枕頭。 「謝謝妳。」我突然覺得莫名溫暖。我睡在上鋪，很安心，列車晃著晃著。吱吱啞啞地，窗外是看不見的燈火和一瞬即逝的樹，星星點點。 我拿出那本「悲慘世界」，不知什麼時候便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下舖的女生推了推我，「快，醒醒，馬上要發護照了，要下車了！我們提早到達米蘭了！」 【2.你来得太早了 】 清晨五點的米蘭。只有我，米蘭，米蘭，還有米蘭。我把自己和行李丟下車，懵懵懂懂地站在米蘭中央火車站發呆。 真的，在米蘭了嗎？ 米蘭車站反射著微弱淡藍色的光，我一個人拎著行李箱。走了幾遍都找不到一輛taxi。 這時候突然看到幾個好帥的警察。 「你好，請問哪裡可以打到taxi？」我問。 「噢，小姐～我能幫到你嗎？」兩個警察迎上來，眉眼里閃耀著雄性荷爾蒙，不忘對我眨呀眨，我都有點不好意思。 「taxi在那邊，需要我帶你去嗎？」 「不，不用了。謝謝。」我拖著箱子一步一步走過去。突然想到什麼，轉頭問，請問義大利語的「謝謝」怎麼說？ 「Grazie。」 「Hmm，grazie。」😊 到hostel的時候，剛剛早上六點。 「你來得太早啦。」值夜班的老爺爺說，「喏，這裡是免費的早餐，你吃點。」 好豐盛！有烤麵包，有巧克力布朗寧，燕麥片，有橙汁、番茄汁、草莓汁、咖啡、茶、牛奶。我每樣拿了一點。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大廳，背景音樂是我愛的britpop。牆上掛著馬拉多納的像片，不遠處有列儂的黑膠。還有米蘭的隊旗。 好不容易挨到了八點半，一個扎著很多小辮的意大利女生來了。「Ciao。」她說。「為什麼來米蘭？」 「因為我喜歡ac米蘭，所以我要去聖西羅。」 「噢！」她挑了挑眉，「這裡的老闆也支持ac米蘭。」 「我支持尤文圖斯。」前台的小哥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插了一句。 「走開。」前台的女生白了他一眼。拿出一張紙，對我說，「請填好這個單子。」 我接過表格，大概都是一些常規性問題。嗯？最喜歡的一首歌？ 我思考片刻，寫上。 《God》by John Lennon。 「你要現在入住嗎？」 「需要多給半天的旅費嗎？」 「不用，現在有空床，只是跟你原來的房間不一樣，你要原來那個還是現在的？如果原來那個，你要等到下午兩點。」 「嗯。我想想啊。我還是下午入住吧。我擔心吵醒別人。 」 「好的，你可以把行李留在這。」意大利女孩離開了。 「等等！」我叫住她，「我改變主意了。我想現在入住。」 【3. 嗨， 你好，我叫Prit，你呢？】 「這就是你的房間。不過你要輕一點噢，因為大家都在睡覺。」旅店的意大利女孩輕輕關上門，我一個人站在原地發呆。 「What？！」我看了其他五個床鋪的人，清一色都是男生。睡得超級香。 我告訴自己淡定，也顧不上洗澡，箱子弄出好大的聲響，「sorry，sorry。」我特別尷尬。連滾帶爬的爬到上鋪。 “我还以为你会出去玩呢。”过了好一阵，下面的男生说，“你居然又爬上去了。” “额，其实我想整理行李，再冲个凉。可是怕吵醒你们。”我尴尬的说。 “没关系的，这就是青旅的生活。我们都习惯了。”他说。“你好，我来自印度，我叫Prit。你呢？” “你好，我叫Vivien，我来自中国。” “要去贝尔加莫（Bergamo）吗？” 「額，沒聽說過，是科莫湖嗎？」 「不，不是一個地方，我昨天剛去過科莫湖，那裡很美。貝爾加莫是一個小鎮。」 「好呀。」我們一拍即合。巴黎的孤單讓我不想再一個人旅行了。 「一會見，我先下去吃早餐。」Prit說。 「好久沒有和人說話了。」 【4.一輩子這樣多好】 站在Bergamo古城裡看日落的時候。 我覺得一輩子這樣站著，看著消失的一抹雲彩，就夠了。 我覺得自己應該想起很多事情很多人，但是此刻卻純粹地只有自然和我。我們三個就這麼傻傻地，在寒風裡站了半個小時。 直到再也看不見太陽。 【5. 這個布包是你的嗎？】 「Vivien啊，這個布包是你的嗎？」Prit問。 「噢，對不起。」我以為我的布包掛床上礙事了。 去歐洲的時候，我全身帶的都是很低調的物品，一來擔心一個人出門被搶，一來覺得很自然方便。 「不是，你不擔心你被警察抓走嗎？」 因為我的布包上寫著：this bag contains a gun, a bomb, a very large knife and loads of drugs. （包里有一把槍，一個炸彈，一把超級大的砍刀，一大堆毒品。） 「噢，這個包呀。」我笑笑，「專門帶去巴黎斯坦（Parisitan）保護自己的。」 大家都笑了。 「你也喜歡Beatles嗎？」下鋪的另一個小哥見到了我的另一個布包。如是問。 「是呀，準確的說，我喜歡John Lennon。」 「這首歌是什麼時候的？」 「列儂離開Beatles之後寫的，我覺得他離開之後，才是真正的列儂。」 「讓我們一起聽歌吧。」 【6.聖西羅豔陽下】 球场叫圣西罗，MTR出口叫梅阿扎。 「姑娘，我帮你拍照吧。」同行的中國男生说。 「不了，我还没想好怎么拍。」 真的站到前面，我有点慌张，也有点平静，因为它就在那儿，好像一切那么容易。也知道它不会跑。就像是一杯水装满了，一口也舍不得喝。 我以為自己會很興奮，但是沒有。因為是聖誕節的緣故，一個人都沒有，我企圖一個人溜進去，這時候來了一個看門的大叔來趕我走。我裝作聽不懂。哈哈，結果就是我被轟出來了。 【 7. 不要往後看，要向前走】 「我要去巴黎了，真的很捨不得米蘭。某一天早上，Prit對我說。 「你在巴黎會遇到更多有意思的人的，不要想以前的事。」我笑著說。 「是呀，有時候我覺得，不能往後看，只能往前走。享受那一瞬間就好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故作輕鬆的說，「別忘了，世界很小，總有機會再見的。」 「真的很高興遇見你。」印度小哥抱了抱我。 「我會想念你的。」我說。 「別忘了，我也去巴黎呢，我們可以巴黎見呀。」 「是呢。巴黎見。」 旅行最溫暖的，無非是放下人心，享受人與人之間最乾淨的一面。 若不是Prit，可能我在米蘭只是一個無頭蒼蠅，他是一個非常善於交際的人，總是可以很輕鬆的和任何人談到一起，而我，是一個害怕交際的人，沒有話的時候，他會幫我找話題。 「不能用刻板印象去衡量任何國家的人。」我告訴自己，「Vivien，你要用心去感受。這樣才能寫出有意思的有生命的東西。」 【8. Ciao！】 在意大利語裡面，你好和再見是一個詞。Ciao。 「我要走了，謝謝你們的照顧，聖誕大餐很好吃，在這裡就像家一樣。」 「拿到你的聖誕襪了嗎？是什麼顏色？」 「是粉色和灰色的，謝謝，我很喜歡。其實我好羨慕那些有紅色和黑色襪子的，因為我是米蘭的球迷呀。」 「我們可以給你換一個。」意大利小哥說。 「不了，我覺得這樣也挺好。我很滿足啦。」我笑笑。 「Ciao！」意大利小哥和女孩一起給我飛吻。 「我還會再回來的。」 「一定會的。」他們說。 p.s.後記 講真，旅程裡我唯一遺憾的事就是別人讓我提供幫助的時候我卻因為畏懼而走開了。 記得有一天在地鐵站遇到一個中年的中國男人，他一看見我就用中文問：「你是中國人嗎？可以借我錢買車票嗎？」 我卻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冷漠地走開了。聽過太多這樣的例子，我竟然有些畏懼去幫人。 我坐在回去的車上，至今很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