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書畫》
今天收到父親遠游後我訂的第一本書。故宮出版社印行的《汪曾祺書畫》。四四方方的大開本。仿佛亞麻的布面精裝。內頁印刷用紙也好。尤其是不少畫作還用了如今較為少見的貼片。讀編者的話。說是汪老書畫存留不多。故選錄了一些他的散文小說印在畫的旁邊。兩相對望。別有情致。老汪的次子汪朝寫了很動感情的後記。專門說到父親離世之後的逐漸淡化的不舍。他也說早該是稱先父的狀態了。
沒想到如今我竟然這麼早就用上了先父的稱呼。真像王右軍說的悲摧切割那般痛徹。父親和老汪有相似之處。都在雲南呆了那麼些年月。雲大和當年的聯大校園其實近在咫尺。師生們的活動半徑差不多。文林街。文華巷。錢局街。西倉坡。如今也依然健在。我最喜歡讀老汪寫昆明舊事的那一組散文和小說。也最喜歡聽父親講在昆明的大學生活。可惜沒有逼他動筆寫下來。總想著以後還有時間。誰知道逝者如斯。一切皆告中斷。
老汪的這本畫冊我最想看他畫給同學巫寧坤的昆明風物。幾只菌子。一片倒掛的仙人掌。可惜翻完整本書都不見蹤影。父親的回憶里我最喜歡聽他講在昆明打牙祭吃過橋米線的片段。一海碗不冒熱氣的高湯。同樣一海碗白如玉潤如脂的米線。一盤切成薄片以及過了水的肉或菜。還有每次必講的那熱湯燙死一個心急的外國人的段子。
八九年小學五年級和九九年大學畢業的兩個暑假父親都帶著我重回昆明。都去翠湖邊上兜兜轉轉看水看樹。我還遺落了一套葫蘆娃的連環畫在翠湖里。大哭之後強迫父親又帶我去買了一套。除此之外當然更去找到那家建新園米線老店飽餐一頓。
父親住院的最後幾天里有一天忽然想吃過橋米線。于是在某家打著雲南風味旗號的店里給他訂了一套。他打起精神很快地吃完。然後衝我癟癟嘴說不好吃。我叫他盡快好起來再去昆明甚至再去蒙自。父親微微嘆口氣。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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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圈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17-01-15 01:35: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