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女孩

      家乡的风景树很美，柳枝低垂的春天，人间四月的桃花，就像是梦里的花园，清晰自然。村里的女孩在菜地里干活，阳光柔和，映在扎着马辫的女孩脸上，红彤彤，脸颊像红苹果般，在晨光里浸润。不一会儿，汗水就从额头上淌下来，顺着有点干燥的皮肤慢慢渗透。
      我站在村口大声喊女孩，她抬头，惊讶地望着我，眼睛里的清澈像镜子般照在我心里，村口离地里不远，而心在年幼的孩童间是密切的。而后她跑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又用她的手拍打着我呆呆的头，我木木地看着她，眼泪就不住地往下流了，但她骂得更凶了，然后就傲气的跑回家，我流着鼻涕看她在田埂上跑去的背影，我还是站在那个村口。
       那时我们每天都在一起玩耍，要是在没事做的时候，我甚至都觉得我得离不开她了，我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奔跑，在村头的玉米地里偷玉米，又在无人的地方小便，有时她指着我的裤裆，说我把裤子尿湿了，但我硬是不承认，她还是不忘在我面前显示她的女权主义，她让我伸出手掌，而我总傻傻的让她打，有时候打重了就大声叫，仿佛是在表达我的抗议。
      一直到小学毕业，我们都是这样在一起。在高中，我俩不像以前了，我开始思恋她，她没有继续读书，家里生了变故，母亲随着外地汉子跑了，父亲开始酗酒，不管什么时候，父亲用鞭子抽了她，她变得不说话，如果她不说话，我甚至不记得她的模样了。我从邻里乡亲知道，她家有个妹妹要照顾，所以辍学回家，而那时候她还要照顾她爸爸，我忘了一些关于她家的回忆，只模糊的记得她的父亲总是光着膀子躺在院子里，抽着烟，或根本不在家，我太容易变得麻木，越长大，关于儿时的记忆就越是无奈，其实我不想。
       高三放暑假我呆在家里，没有什么事可做，我独自一人走在村头，每当路过她家门口，我站在那里，似曾相识，总犹豫要不要进去看一下她，听说她爸爸把她的脚打断了，我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她，也许她不认识我了，我做了最坏的打算，转身离开。
时间不偏不倚，我和她在村口的老树下相遇，她做出一副没有受伤的样子，是她认出我来了， 她躺在一块石板上，一只脚耷拉着，朝我笑。岁月仿佛特别眷顾她，慢慢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可以是她变得成熟了，我完全陌生了，些许她的眼睛早已没了光亮，的确，她淌着泪，我不知是被这一幕吓到了，还是不接受这窒息的事实，我想逃出这氛围。我鼓起勇气问她情况，她默不作声，而我又呆不住了，急忙跑了出去，这里的时空像地藏王菩萨的地狱，我再也不敢踏上这方土地，面对此时此刻。
      一个暑假我都在她的眼里做着噩梦，它们像恶魔诘问我的灵魂，那双眼睛渴望着重生和死亡，在矛盾中徘徊，但我对那感觉放不下，有时候我会内疚，她的爸爸把她的妹妹卖了，自此之后，我再也记不起那些人和事了，她们一家都是疯子。
      但渐渐地，我明白这只是我意识的偏差，我开始紧张地在她的眼里寻找一点帮助，现实总是在不经意间出卖你，我已经踏入了陷阱。我看着她，她站在我面前，眼睛依然是那样清澈，她的微笑蛊惑着我，责怪我没有及时拯救她，然后她流着泪，泪水像针般刺进我心房，让我阵阵心痛，我拥抱着她，我知道她很快乐，我确信这一点，因为不管发生什么，她总记得我，我明白我已经上当了，但我心甘情愿。
      她走的时候，依然微笑着，她把那笑容映在我家门口上空，而我再也抓不住了。没过几天，就传来她的死讯，我走过她的坟头，坚硬的土地镉着我的脚，她在里头骂我，不顾我的神态骂我，骂的我无处可逃，直到我忘记一切，结婚生子，那个女孩真的哭了。我没有理由会忘记，直到她在每个人的心中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