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ATISH
一
火车慢慢制动,停在一座繁华的城市。
记不清是第几次来上海了。上海站也好,虹桥站也罢,抑或是浦东国际机场,我曾在不同的地方抵达这座城市,而如今,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学校固然不算出色,很普通的二本院校,就它所处的城市而言,也很难讲有太多的魅力和底蕴而言。但地理位置优越,足够让我以并不昂贵的交通方式在一部《教父》时间内抵达周边其他繁华大都市,此外道路宽广,车流适中,能让我安心骑行穿梭而不必担忧路况糟糕。
最近开始挖地铁隧道,有点乱。
扯远了,上海离我很近,普快两小时,高铁四十分钟,其实只要你愿意,每个周五的下午你都能拎着一件喜力啤酒,坐上火车来到这里,趴在陈毅广场前的外滩护栏上,看对岸陆家嘴的一幢幢摩天大楼,在夜幕下发出五光十色的光芒,照亮一片黄浦江。
潇洒的像个诗人不是么?或者是嬉皮士垮掉的一代之类,可惜我没这么做过。
没出车站,排在地铁售票机前等候买票,环顾四周,形形色色的人在我的身边穿梭疾行:西装革履的商务男。长发披肩的摩登女郎,宽大镜框的背包学生,还有背着各种各样大小包裹的旅人,洋气的土气的,年老的年轻的,什么人都有。
背包里装着单反相机和IPAD,还有一沓写了很久的私人小说。像是《1Q84》里得到青豆召唤的天吾君,准备开始一趟未知而单行的旅途。
然而没有人召唤我,我也没有可以等待的人。我只是恰好喜欢了一些别人都不甚感兴趣的东西,恰巧拥有了一副冷漠乖戾的性格,必然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而已。
地铁开动,当然没座位,我抓着扶杆,身旁站着一位小麦色头发的外国女孩,个子不高,背着一个大大的THE NORTH FACE包,上面挂着一个小熊玩偶。她随着人群被挤上车厢,一时间找不到能抓的扶手,车子一加速,差点一个踉跄,我看着她,让出抓着的那根扶手,示意了下。她抬头盯着我,轻声说了句“Danke”
“Bitte”。我用仅会的几句德语回答了她。
出了地铁站,终于再次见到这座城市的天空。十月的上海还颇有些凉意,想起四年前第一次来到上海时,彼时九月初的天气酷热难当,头回从乡下来到UPTOWN的我,震惊于两件事:
1.上海的外国人太多了,半小时内见到的比我过去十几年见到的都多。
2.公交车速度快的像是宁夏的出租
二
吃过饭去了上海电影博物馆,然后回到人民广场又去了上海博物馆,最后到了香港路登记了旅店。十人间男女混住,典型的国际青旅范。对于我这种匆匆过夜的人而言,再合适不过,反正不是同女孩子睡觉。
时间尚早,我顺着南京东路,右拐一直走到外白渡桥。巨大的铁桥,头回知道还是因为《情深深雨濛濛》里依萍的纵身一跃。桥上不少拍婚纱照的新人们,摄影师指挥着:“头往左边偏一下,哎,对,先生的肩膀松一点,别那么紧…好的!”。一旁两个负责扯婚纱和举反光板的助理看上去一脸疲倦。新娘倒是很开心,时不时自己整理一下精心盘好的头发,确保妆容一切完好。我站在一旁,心想姑娘千万不要喜极而泣,不然就像周杰伦唱的:“别融化了眼泪你妆都花了要我怎么记得”。
江风掠过,夜幕下的外滩依旧魅力十足,包裹在隔岸陆家嘴的灯火辉煌于万国建筑群的光芒之中,我脑中居然浮现出“祖国发展繁荣昌盛国力富强”之类的主旋律基调。盯着对岸的中国保险大厦,LED不时跳跃着广告。不远处还在修建的上海中心已然高过了金茂大厦与SWFC,要不了多久就能正式投入使用。突然想到有人调侃着三幢楼是“开瓶器”“打蛋机”和“注射器”,差点笑出声来。
“注射器”和“开瓶器”都上去过,“打蛋机”估计是没机会了,至少最近几年是没机会了,大概。
三
坐10号线去武康路,不过要到交通大学站下,顺着淮海中路往回走。
我背着包,戴着一顶棒球帽,走走拍拍。不知为何,蓦然想起很多事情,有些离我已经很远,有些却深刻宛如昨日:静安寺旁的常德公寓,徐家汇的天主教堂,杨浦区的提篮桥监狱,南京路上的麻辣烫,虹口区的上海体育场,衡山路的同济女生,陆家嘴的SWFC,半夜三点的上海火车站。
还有外滩相拥接吻过的她。
来到南方快四年了,说不清这几年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很可能什么也没得到,日子过得混混沌沌,学业似乎毫无进展。只是我想纵使时光逆流,后知后觉,我还是会以差的不多的方式度日,即使回想起来,很多事都会以蝴蝶效应般的姿态让自己以一种完全不同的面貌出现在如今,但,终究这一切不会改变,我也只能是此刻的我,这样的我。
没有女孩子喜欢我,我也没有喜欢的女生。完全没想过结婚生子,也不知道假如有个女朋友的话日子该怎么过,原谅我从来没有什么长期稳定的恋情。“好好找个稳定对象”这件事在脑海里竟然没有一点点轮廓,仿佛是想象力走到了盲区,不知该如何构建。
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叶子还很多,阳光从树叶间穿行,倾斜下一个个光斑。
究竟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了耐心呢?
记得以前自己还是会谈恋爱的。每天晚上接到电话会很开心,也可以轻轻松松和一个人聊很久而完全不必担心没话说而刻意找什么话题,我会憧憬自己有天结婚后生活会变怎样,家里该怎么布置,周末两个人一起出去游园散步,未来也许可以过得平淡而幸福。
而现在我只是没有耐心,我不知道原因,但我就是总觉得不耐烦。聊天超过十句话我就不知该说什么。我感到没有共同语言,聊天只能是搪塞,我不知道和一个姑娘能谈什么。谈凯鲁亚克和披头士么?谈李斯特和昆汀塔伦蒂诺么?谈村上春树和马龙白兰度?
想不到四年“高等教育”后,我竟连与人交流的能力都如此可怜了。
何至于,我想,何至于在旅途中想这些劳什子,出来玩该开心一点的。触景生情固然而已当做是借口,但终究只是个借口。
不开心的时候,就换个心态再想想吧。C’est la vie,不是么?
走到了武康大楼,舰艇般法国黄砖大楼格外引人注目。特意走过红绿灯路口拍了美美的照片,再次感叹单反大光圈的好处。
四
在上海图书馆办了张借书证,但走来走去都没找到自己想看的书,其实哪本都想翻翻,只是没有适合短途旅行中歇脚看得那种罢了。
包里倒是装了一本自己预备车上读的小说,《海边的卡夫卡》,已经看了快一半,若是坐在图书馆里看倒是也未尝不可,但不知怎的横竖静不下心,所以决定还是换个地方,去上海博物馆逛昨天没力气逛的那几个展馆。
恰逢周末,上博门前拍了很长的一列队,过了十来分钟才方得入内,再次感叹中西文化的差异,博物馆里的外国人比我去过的任何一个上海景点里的都多。
四层楼的展厅看了许久才觉得尽兴。偷偷用指尖触了下古代雕塑馆里的一尊唐代菩萨坐像(罪过),微颤的手指提醒自己这恐怕是亲手触及到的最久远的东西了。一旁有位穿着Burberry风衣的漂亮女生歪着头用卡西欧相机给自己和一尊很萌的汉代陶狗自拍合影,她本人也很萌。
她回头看见我,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也笑了,我不认识她,但我想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开心的。
陌生人也罢,一夜情第三者也罢,偷情出轨什么的也都无所谓。想起《颐和园》里郝蕾的那句台词,真实到不能更赞同:
“什么是道德?两个人在一起,我觉得这才是道德。”
五
坐上晚点了三个小时的火车,渐渐远离上海。
空荡荡的车厢里没几个人,我安静的读完了整本《海边的卡夫卡》,日本小说大概是要告一段落了,最近一段时间读的够多了,结下来会是英美文学吧。
戴上耳塞,《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1978年的老电影《The deer hunter》的插曲。这首甜蜜蜜的情歌此时听来很难说合适不合适,但至少让我觉得舒服。
算是段不错的旅行,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