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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话题 >文学精读计划01||《倾城之恋》:人生的苍凉底色
大年三十那一天,心血来潮,独自走去书店读《倾城之恋》。长久以来都对张爱玲没什么心思,觉得她太尖酸刻薄,故事太冰冷无趣,但这一次却读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到书店要提前打烊才离开。
来时天色尚清朗,去时已是日落西山,整个人木木的,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走回家时,感觉无数的光影在跳动,就像走完了整个人生。
也许这就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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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她独自站在人行道上,瞪着眼看人,人也瞪着眼看她,隔着雨淋淋的车窗,隔着一层层无形的玻璃罩——无数的陌生人。人人都关在他们自己的小世界里,她撞破了头也撞不进去,她似乎是魇住了。 很典型的张爱玲心理,《倾城之恋》无论是背景故事还是人物设定,都和张爱玲的人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年幼时生活在婆姨成堆的没落大家族里,受的那些气那些伤,让她下意识地蜷缩在自己的壳里。世界有多冷漠,连看人的眼神都变得不同。
那句“人人都关在他们自己的小世界里,她撞破了头也撞不进去”,也许是白流苏/张爱玲在死心前做的最后一场努力。
2、 白公有这么一点像神仙的洞府:在这里悠悠忽忽过了一天,世上已经过了一千年。可是这里过了一千年,也同一天差不多,因为每天都是一样的单调与无聊。 曾经把不会变的老家比作一张凝固的旧照片,除了被烧成一纸灰,决计不会有其它改变的可能。读到这里时,却觉似神来之笔,和我的那句比喻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照片能保存顶多百年,要化成灰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张爱玲的比喻却是千年万年之久。可即便千年万年之久,这个家依然不会变,因为它可是“神仙的洞府”,老旧得都已经幻化成精了。于是千年万年的呆板里,瞬间又得了些许灵气,鲜活起来。仿佛是我的那张旧照片,里面的人物突然动了,也是幻化成了精,分不出所以然了。
3、你年轻么?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这里,青春是不稀罕的。他们有的是青春——孩子一个个的被生出来,新的明亮的眼睛,新的红嫩的嘴,新的智慧。一年又一年的磨下来,眼睛钝了,人钝了,下一代又生出来了。这一代便被吸收到朱红洒金的辉煌的背景里去,一点一点的淡金便是从前的人的怯怯的眼睛。
张爱玲作品中最大的特色,就是那一层苍凉的底色。
青春真的不稀罕吗?老了真的不要紧吗?显然不是这样的,可她总是爱说些反话来刺读者的心。
她的苍凉源于这万物法则的无情,谁也逃不过。
明亮的眼、红嫩的嘴、新的智慧,一开始兴许还是让人嫉妒的,可她偏偏要指给你看——它们终究是要腐朽的,终究是要从大胆的明亮变成畏手畏脚的钝和封闭自我的怯怯。“这一代便被吸收到朱红洒金的辉煌的背景里”,苍凉的底色下却又让人有点瘆得慌,那点灵气顿时变成了阴森森的鬼气,沧桑的鬼气,如同诗鬼李贺的那句诗:“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

4、 她这一次却非常的镇静,擦亮了洋火,眼看着它烧过去,火红的小小三角旗,在它自己的风中摇摆着,移,移到她手指边,她噗的一声吹灭了它,只剩下一截红艳的小旗杆,旗杆也枯萎了,垂下灰白蜷曲的鬼影子。
能把简简单单的擦洋火写到这般细腻程度,同时又充溢着独特风格,恐怕也只有张爱玲了。
一般人写到“在风中摇摆”就可以了,但她却偏偏要写成“在它自己的风中摇摆”,因为她至始至终都小心翼翼地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那身边的风都被它感染,变得寂寞了,孤独了,无助了。
那“红艳的小旗杆”不是倒了,而是一反常态地,像路边的野花一样“枯萎”了,初读时很是奇怪,但如果仔细观察点燃的蚊香,看着那点红一点点地后移,你可能就会恍惚觉得它也是有生命的,因为它燃烧的就是自己的命。在张爱玲眼里,人恐怕也是这样,过一天少一天,年轻时像花一样的女人,也终究会枯萎,会衰败。
但蚊香“枯萎”之后会留下什么呢?一般人直接写香灰就可以了,但她却偏偏要写成“鬼影子”,而且还是“灰白蜷曲的鬼影子”。人死后留下的不仅是躯壳,是骨灰,甚至连魂都留下了,成了寂寞的鬼,可这鬼也是蜷曲的,一辈子都缩在自己的壳里。
5、她们以为她这一辈子已经完了么?早哩!她微笑着。宝络心里一定也在骂她,骂得比四奶奶的话还要难听。可是她知道宝络恨虽恨她,同时也对她刮目相看,肃然起敬。一个女人,再好些,得不着异性的爱,也就得不着同性的尊重。女人们就是这点贱。 很多天真烂漫的文艺女青年很喜欢张奶奶,喜欢她的《倾城之恋》,以为倾覆一座城,去成全一对人,很美很美。以前光听这名字,也觉得很美很美,如今才知道那是大错特错。没读过的人一定不会懂,那是怎样的一种清醒与残酷。
女人,是一种柔软、理想同时又容易极端化的矛盾生物。张爱玲把这种极端化的矛盾心理写得是入木三分:恨着又敬佩着,得意地自以为是着。
在那个又新又旧的年代里,女人找不到自我的存在,沦落为男人的附庸。爱情成了谋生的工具,婚姻成了活着的重量。女人与女人的较量,全部维系在男性的眼光里。被青睐上的,似乎就得了些脸面和尊严;没被青睐上的,嘴上虽不说,心里却肯定是恼的,恼着别人,也恼着自己。
市井泼妇的贱,被张爱玲当成一盘菜,放在高级餐厅的桌上,供少爷小姐们品尝,真不知这是一种怎样的讽刺与嘲笑。
6、 那是个火辣辣的下午,望过去最触目的便是码头上围列着的巨型广告牌,红的、橘红的、粉红的,倒映在绿油油的海水里,一条条,一抹抹刺激性的犯冲的色素,窜上落下,在水底下厮杀得异常热闹。 很“张爱玲”的一段景物描写。我记得小时候写霓虹灯下的水面,老师教我们用“金蛇狂舞”、“灯红酒绿”这两个成语,但张奶奶的蛇,不仅是金的,还是“红的、橘红的、粉红的”,绿的酒变成了海水的绿,于是色彩的层次陡然变得丰富绚烂,对比是如此强烈,强烈到变成一场“厮杀”。
可有意思的是,这残酷的厮杀偏偏却又是“异常热闹”的,如同看戏一般。想来人生如戏,渺远的戏台上,有人唱白脸,有人唱黑脸,浓墨重彩,勾心斗角,杀得热闹,死得热烈。

7、 那整个房间像暗黄的画框,镶着窗子里的一幅大画。那澎湃的海涛,直溅到窗帘上,把帘子的边缘都染蓝了。 又是一次景物描写,很是惊叹。
暗黄的画框、蓝色的澎湃海水,先不管黄与蓝的色彩冲突,琢磨了一番:不说黄,而说暗黄,如同在说白流苏人生的色彩,想要活出金黄色的艳丽,却最终染上了陈旧的暗。结过一次婚的人,被人骂是残花败柳,人生早就应该同白公馆一样,成为墙上的画框,凝固成昨日的永恒了。
但那海水呢,偏偏就“直溅到窗帘上”,还把“边缘都染蓝了”!可见在白流苏的心里,海水不仅是扑面而来,甚至还给她这“暗黄的房间”染上了一点蓝色,在无意识间对她产生了影响。
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蓝色?张爱玲只用了一个词——“澎湃”。好似在说海涛,又好似是在说范柳原。蓝色代表着忧郁伤感,澎湃却平添了一分活力,一分激情,范柳原似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做个花花公子,也好过郁郁而终。毕竟,忧伤是沉淀在心里,给自己看的;澎湃是要泛滥开来,给要泡的妞看的。
8、 流苏心里想着:“你最高明的理想是一个冰清玉洁而又富于挑逗性的女人。冰清玉洁,是对于他人。挑逗,是对于你自己。如果我是一个彻底的好女人,你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 她向他偏着头笑道:“你要我在旁人面前做一个好女人,在你面前做一个坏女人。” 柳原想了一想道:“不懂。” 流苏又解释道:“你要我对别人坏,独独对你好。” 柳原笑道:“怎么又颠倒过来了?越发把人家搞糊涂了!”他沉吟了一会道:“你这话不对。” 流苏笑道:“哦,你懂了。”
白流苏和范柳原有很多段对话推敲一番,都很值得回味。
看似是一纸荒唐言,说出来却都是一针见血的辛酸泪。我们如今常说的“腹黑男”、“腹黑女”那套把戏,人家几十年前就玩得非常溜了。
“你要我对别人坏,独独对你好”和“你要我对别人好,独独对你坏”应该是一个意思。只不过前者是从真心的角度出发,独独对你好,是只对你上心,只对你真心;后者是从态度的角度出发,独独对你坏,是只挑逗你一个人,只捉弄你一个人,只同你亲昵。
这段对话绕来绕去,让人看不大明白,像是谜语,但谜底早在开头流苏的心理活动就已经点明。人是一座万花筒,多面性才有吸引力。
9、柳原靠在墙上,流苏也就靠在墙上,一眼看上去,那堵墙极高极高,望不见边。墙是冷而粗糙,死的颜色。她的脸,托在墙上,反衬着,也变了样——红嘴唇、水眼睛、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一张脸。柳原看着她道:“这堵墙,不知为什么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类的话。……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又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梁文道在他的读书节目《一千零一夜》里曾专门解读过这段话,他说《倾城之恋》其实是一部反映战争的小说,只不过张爱玲剑走偏锋,写的是抗战文学中的灰色地带,是小人物的苟延残喘,是“爱是为了谋生”的冷酷婚姻观。
《倾城之恋》里的战争生活,确实少得可怜,也就尾巴那儿的一点儿,甚至这段话都还没到战争开始。可她偏偏写得那么真,真得恨不得剥离了真实。范柳原说的那段话,就好像他已经把人生看透了,把死亡看透了,把世界看透了,把命运看透了。
而那堵墙,很容易让人想到西方圣城里著名的哭墙。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张爱玲最爱的苍凉底色。可每天却依然有无数人去那里吊唁。为什么?
因为站在那里,人会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你的,除了你自己,除了那点真心。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人才可能会想到去爱,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我们放出了所有的邪恶,却把希望留在了盒子里。
而其实我们每个人,也都是行走的潘多拉魔盒。盒子里藏了那么多的心思,那么多的计较,那么多的千回百转,却偏偏把真心留在了最后,为什么?
因为它最廉价,廉价到根本没人在乎。
因为它最珍贵,珍贵到成为最后的砝码。

10、 流苏自己忖量着,原来范柳原是讲究精神恋爱的。她倒也赞成,因为精神恋爱的结果永远是结婚,而肉体之爱往往就停顿在某一阶段,很少结婚的希望,精神恋爱只有一个毛病:在恋爱过程中,女人往往听不懂男人的话。然而那倒也没有多大关系。后来总还是结婚、找房子、置家具、雇佣人——那些事上,女人可比男人在行得多。她这么一想,今天这点小误会,也就不放在心上。
精神恋爱被如此物质化地说出来,也实在是不太可爱了。可见流苏赞成精神恋爱,却又是打心眼里看不上精神恋爱的,她不care范柳原究竟是不是什么精神伴侣,说到底“女人往往听不懂男人的话”,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假装听懂,假装明白,只要对方以为就可以了。重要的是结婚,是物质上的结合,是摆脱目前窘境的结果。为了这个,其它的都不过是“小误会”,她看得很明白。因为她知道——它迟早会被磨得干干净净,最后只剩下过日子。
11、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这原是范柳原半夜打电话给白流苏,解释的一句诗经:“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张奶奶人生大半个核心理念都倾倒在这句话里,你说这句话是她的妄想也好,说是她的嘲讽也罢。
可命运偏偏就是这么荒谬,“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其实“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连着两个“多么”,再加一个感叹号,柳原的情绪已经爆发,和着张奶奶也写到了兴起处。但不过都是些人世间的浮萍罢了。当说出那句永远在一起,那句一生一世的时候,也就已经输了。情感在高潮处爆发,却陡然又压抑住,换作虚无的玩笑话,似真似假,分辨不清。
而命运的洪荒之力和人的渺小力量,却形成了那么强烈的对比,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谁都无法摆脱。
放在过去,那是古希腊悲剧;放在这里,就是倾城之恋。
12、 本来,一个女人上了男人的当,就该死;女人给当给男人上,那更是淫妇;如果一个女人想给当给男人上而失败了,反而上了人家的当,那是双料的淫恶,杀了她也还污了刀。 范柳原有多“自满闲适”,白流苏就有多羞愤难当。
白流苏有多羞愤难当,这句话就有多毒多辣。
张爱玲对别人狠也就罢了,偏偏白流苏身上还有那么多她自己的影子,她却依旧说得这么狠这么毒,仿佛不把这话就这么烙下,她就迈不过这个槛。
不过话又说回来,张爱玲笔下的女人,如果没有那么一点贱,也就不是人了。
13、 他还把她往镜子上推,他们似乎是跌到镜子里面,另一个昏昏的世界里去了,凉的凉,烫的烫,野火花直烧上身来。 如果言情小说里的情爱画面都能写得如此精妙、艺术又唯美,那还需要什么打黑扫黄?
14、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她突然爬到柳原身边,隔着他的棉被,拥抱着他。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他们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仅仅是一刹那的彻底的谅解,然而这一刹那够他们在一起和谐地活个十年八年。 难得的温情画面,温情得都有点不像张爱玲了,毕竟她是凉薄的。
但不是她不凉薄了,而是周围的世界太冷了——“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以至于她的“凉薄”都成了这个冷漠的世界里仅有的温度。
他们也不是“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了,而是因为那一刻,当死亡的威胁被释放到最大,活着的真实感也被逼了出来,没有什么比一无所有更令人想发疯,更令人想要有所依赖。
而他们能依赖的,只剩下彼此。这一刻空前绝后的经历,必然会成为人生中刻骨铭心的记忆。张爱玲自己被荒谬命运玩弄,反过来她也玩弄命运的荒谬,她要让你想不到,也要让你忘不了。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白流苏可能会被金窝藏娇一辈子,范柳原可能还是个败家公子,但那有什么关系?荒谬的命运会让他们在一起,会让他们记住,他们心心念念的物质基础也都是不牢靠的,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牢靠的东西,反过来,恐怕还有那么一点讽刺的真心,可以勉强凑合依赖。

15、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
梁文道所说的“反战”恐怕在这里表现得最明显。
兵荒马乱又怎样,无处容身又怎样,还不是照样吃饭睡觉生孩子。人性自私的欲望永远不会变,张爱玲一向不喜欢那些激进的战斗分子,恐怕在她眼里,他们都是一群被点燃的疯子,烫得上蹿下跳,好不热闹,而她穿好漂亮的旗袍,仪态端庄地坐在一旁,就当一场戏,冷眼看着,也就过去了。
因为她知道,牺牲在所难免,但总会有新生;死亡在所难免,但总会有活着的;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生活才是全部。
16、 我们那时候太忙着谈恋爱了,哪里还有工夫恋爱? 范柳原在故事快结束的时候说的一句俏皮话。回味一下,还是很有意思的。
所谓“谈恋爱”,在这里实际上是指两人进行着以爱为名的博弈,你来我往,彼此算计利益得失,占了便宜的沾沾自喜,吃了亏的只能忍气吞声,只怕翻了船,一点便宜都占不到了。
而所谓“恋爱”,也不一定是真心,而是张爱玲笔下的“废墟之爱”——无爱的婚姻。
现在这个时代,有那么多情侣,又有多少人真的有工夫恋爱?
张奶奶的笔下,尽是这些生活的常态,永远谈不上时髦,但也永远不会过时。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17、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她只是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将蚊香盘踢到桌子底下去。 传奇里的倾国倾城的人大抵如此。 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胡琴咿咿呀呀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故事——不问也罢!
读结尾时,想到了叶绍钧的《潘先生在难中》,结尾处如此写道:“潘先生觉得这当儿很有点意味,接了笔便在墨盆里蘸墨汁。凝想一下,提起笔来在蜡笺上一并排写“功高岳牧”四个大字。第二张写的是“威镇东南”。又写第三张,是“德隆恩溥”。——他写到“溥”字,仿佛看见许多影片,拉夫,开炮,焚烧房屋,奸淫妇人,菜色的男女,腐烂的死尸,在眼前一闪。”
都是历史中的小人物,都兢兢业业地大致活到了圆满收场。不同的结尾,却是相似的反讽。
从成千上万的人堆里活了下来,已是侥幸,纵然还是苍凉的底色,菜色的男女,又谈何因果?
不过一个世纪的翻转,这个世界又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