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在拉萨终老的念头

在日光城十日如一宿。时光像日光一样一寸寸的缓慢挪动。直到旅途终止还觉得留恋不已,惊呼,“呀,我真舍不得这座城市,舍不得这些人。”
在世界的屋脊上人是越呆越懒,也不善思考,日长无事,但日日都是好日。买好瓜子约上朋友去老茶馆一坐就是一天,有时是在人满为患的光明茶馆,有时是在露台日光倾泻的喜鹊阁,名字和氛围都是十足的称心。日子过的慵懒得像阳光下的猫。
郑钧的那首歌我听了有十年了吧,“不必为今天愁,也不必为明天忧。”
拉萨真是治疗抑郁的好地方,每天就是坐在茶馆看那些藏族人笑的一脸纯真,不论少年、妇人、或是老人都有孩童一样的笑容,总有一种天长地久的氛围,就连我们这些汉人都被感染,朋友说,这就是我留在拉萨的理由。人活着不需要有什么作为,便能到如此简单快乐,真是已达佛境。










年轻的藏族朋友常去内陆旅游,说我们在地铁里是如何冷漠,从不回应微笑,精神世界匮乏到完全依赖于手机,机器交流已经多过言语。
做生意的温州朋友说,他们那边人大多信基督教,但以求财求事业为主,钱都捐给了教堂,教堂外面的乞丐他们从不施舍一毫。对他们而言信仰是有目的的,温州朋友更是耿直的说,他只信钱,如果藏传佛教能赐予他金钱,他也可以信。
而藏族人的信仰是真的普渡众生,他们一路从西部不同的藏区五体投地用身体接触着大地一路磕长头到圣城拉萨,绕着布达拉宫和大昭寺一圈圈的朝拜。所有来拉萨的游人应该都忘不了初见藏民磕长头时的感动。
后来有国外朋友问我拉萨的特别之处,我说虽然如今的拉萨全然是一座过度商业化的旅游城市,但全世界没有第二个城市像拉萨一样可以看到那些人以一种如此真挚虔诚淳朴千年不变的姿态来面对内心的信仰,他们给予旁观者的是前所未有的震动。
印度人、尼泊尔人、藏族人一路磕长头朝向他们的圣山冈仁波齐,纪录片里他们一路攀爬一路跪拜,还要克服高原反应和体力不支,路陡峭有滑石,自然条件恶劣又瞬息万变,大雪、暴雨时常侵袭,然而心至诚则无畏,他们从不远万里跋山涉水来此只为了洗尽生之苦痛。他们的信仰纯粹洁净,发自内心,他们从不还愿。
大昭寺前桑烟弥漫,我学着藏族老人的样子焚烧桑叶,为一个不能回到自己家乡仍在异国漂泊的朋友诚心祈福。
藏汉两族文化、接受的教育和民族意识都大不相同,认真讨论起来总忘不了一个前提“和平讨论”。尽管也免不了嘲笑对方,但必然友善的。汉人嫌藏族同胞一根筋,脑子不灵光,藏人嫌我们汉族同胞做人不厚道。然而藏人可信,连在拉萨呆久了的汉人也都渐渐褪去了棱角,变得温柔可亲起来了。









在小酒吧里,几个受过高等教育的藏族年轻人跟我们讲佛教,也仅仅只是说信仰本源向善,他们的信仰要求他们日日反省。也难怪拉萨治安良好,偷窃事件都嫌少发生,信仰约束了他们,而善良已成为了他们的本性。


藏族人善待动物,偶尔听汉族朋友炫耀吃过哪些动物的肉,他们都会反驳说它们和我们有什么区别呢,这个自然界不仅仅是属于我们人类的。在西藏地区杀狗吃狗都会被藏族人追打。藏族人有水葬传统,有些藏族人会买些鱼来放生,他们也会一本正经的说,“你们汉族人就是坏,我们放生,你们就等着抓来吃。”但西藏的生态保护的真是好,鸭鹤群飞,鱼丰肥美。雪域高原即是净土。
很多年纪大的藏族人会排斥汉族人,就连在内地读过书的年轻藏族一代也会固执的讲到他们的传统文化,不希望被汉化。而我们这些外族人爱着西藏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本族文化和信仰。
藏族朋友画唐卡卖珠子,从来不着急,温州朋友劝他应该多去给自己找找市场,他说做生意靠缘分。后来跟认识的藏族朋友交流,他们最常说的是,知足常乐。
拉萨物价高昂,连同我在内的内地人常常抱怨简直赶超北上广,在某些咖啡馆酒吧也往往只能看到藏族人的身影,初到拉萨的我拉着藏族朋友说,你们都太有钱了吧。藏族朋友说,我们肯定没有你们汉人有钱,只是不喜欢攒钱。原来藏族人是乐于享受生活,习惯了今朝有酒今醉。
藏族人喜饮酒,又豪气,素不相识的人在酒吧一杯接着一杯碰撞,聊到畅怀处就说今天你们的账单包我身上了。
喜欢跟藏族人聊天是因为他们言语中总是透露着些浅白的道理,我得知王菲每年都会来转经激动的说你们怎么都不拍照留念,藏族朋友说她只是所有朝拜人群中的一个没什么好值得关注的。某次谈到某个屋檐门庭太矮,朋友又言,这就是教我们要学会低头。
他们虽然有一掷千金的豪情,却又有能平视世间一切,没有分别心的心态。






去西藏之前所有的朋友都劝我不要选择在这个季节进藏,何况我又要从尼泊尔一路辗转,路上雨雪狂暴不可测,事实证明路上不仅有暴雨导致山体滑波,更有大雪封路,我们走走停停耽误了四天才最终抵达拉萨。冬日的西藏自是一片荒凉,许多景区因大雪封路关闭,但冬日的拉萨卸下了负重的游客浪潮,大昭寺布达拉宫也都以朝圣的藏族人为主,这样的拉萨在冬日好像是一种回归。而我发现我爱的也正是广袤无垠的天地,和远离现代流行文化的那些人文传统。我曾跟人提起很多次我最热爱的是玻利维亚,爱那里的印第安人,然而他们又像极了西藏人,同样是生活在高原,都是对大自然最恭顺的子民,性情直爽,品性纯良。我甚至从印第安人和藏族人口中听过同样的故事,他们儿时去打土拨鼠,怀孕的土拨鼠会冲他们指着自己的肚子,他们明白了后就转头离去。
在拉萨生活了两年的朋友重返内地,觉得自己无法再适应压力、焦虑,和虚无的存在感,便决定回拉萨定居,她说尽管高原生活会使人过早迟暮,但内地如今雾霾严重,人是真真实实的会感受到那种不健康。倒不如就倒在拉萨的赤阳里,即便是早衰也不会心生怨念。
临行的那天特意早起又去大昭寺跟着浪一样汹涌的人群转经,没有带相机手机,依旧被信徒的虔诚打动,像最初见时又留下了热泪。回到客栈,同住的朋友为我送行,给几个拉萨本地朋友发简讯道别。知道自己一定会再回来。
坐在飞奔的列车里,望住窗外荒凉的西部世界,要一路经由故土最西到最北回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