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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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看，世人多奇怪。喜欢的人得不到，得到了不珍惜，在一起时怀疑，失去了怀念，怀念的想相见，相见的又恨晚。终其一生，满是遗憾。
01 世人多奇怪
夜深了，僻静的巷子里黢黑一片，唯有尽头的面包店亮着昏黄的灯火。
有新鲜的面包出炉，整个店里都萦绕着暖暖的香气。我懒洋洋地窝在躺椅里，面前的电脑在放最近热播的仙侠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为什么墨渊和莫名出现的爱慕者这么轻易就约架了？为什么几个boss间的打斗这么像小孩子过家家？为什么说起来很恐怖的天劫就是两个没啥气势的雷？为什么这个脸上长角的魔族二皇子前一秒还非卿不娶，后一秒人设就崩了？胖子，你说这故事，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胖子已经习惯了我一天八百回的吐槽，没有理会我。自顾自地收拾着餐具，望了眼窗外，说：
“小老板，我们该打烊了吧，看这光景，今天不会再有人来了。”
我合上电脑，坐正身子，对胖子说：“开门，就快来了。”
02 喜欢的人得不到
来人是一个姑娘，浓妆艳抹得看不出年岁。
“听说这里可以贩卖故事？”
“既已听说，那开场白可以省略。你直接讲就是，我听着。”
“他是我邻居家的哥哥，比我大了整整十岁。我自小就粘着他，他也宠我，把我当亲妹妹般疼爱。”
“后来我跟他表白了，他便视我为洪水猛兽，见我就躲。我多厉害啊，直接脱了衣服躺到他床上。”
额，是挺厉害的，我的眼皮一跳，有点同情这个故事里的男主角。
说到这里，姑娘突然开始哭。厚厚的粉底被泪水冲刷出长长短短的痕迹，眼线也晕开了，渲染出黑乎乎的韵色。她的整张脸看起来像一幅水墨画，一幅难过的水墨画。
胖子倒来水，姑娘一口灌下，又抹了抹眼泪，接着开始说。
“他不就是嫌我年纪小，不肯碰我吗？你不知道我有多期盼过年，过一年我就长一岁。可我又不希望过年，过一年他就老一岁。太欺负人了，我怎么长也赶不上他啊！”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这样的故事，我这里已经攒了一些了。重复性的内容，卖不到好价钱。
我给了姑娘500块，她说她要拿去买一只新的口红。
经红唇装点的女人，一颦一笑都显得成熟妩媚、妖娆动人。但是我想，走出这扇门，她会用这500块买几瓶卸妆水。她将故事卖给了我，那自然自己不能再拥有。
03 得到了不珍惜
“她不是我想像中的样子。”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坐在我的对面，言语中透着掩不住的失望。
“哦？”我挑眉看向他。
“她空长了一副文艺清新的脸，实际却满是市井气息，无知又浅薄。”
“我与她提起《月亮与六便士》，她却问我是不是抄袭《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我耐心跟她解释便士是货币单位，然后她问我六便士能买多少圆白菜。”
“也许这只是她的幽默呢？”
“你不懂，还有很多类似的事情，我们可能真的是性格不合。”
男人很懊恼的样子，眉宇间尽是纠结，他大概是想不明白，明明当初追的是喜欢的姑娘，怎么追到了，就变成不喜欢的姑娘了。
活了数百年，我也看明白了。这世间的人啊，看人看物皆是如此。远观的时候，一丁点美便觉得灿烂无比。近看的时候，再细微的瑕疵也觉得十分硌眼。
这个故事只值200块。
男人也没在意卖得多少钱，他的领带夹是Burberry的，应该不差钱。似乎只是郁闷得久了，想找个人吐一吐苦水。也好，今晚过后，放各自自由。
04 在一起时怀疑
胖子小心翼翼地把面包摆放在橱柜里，他真是个热爱面包的妖怪，寻常人呵护一段感情都不见得有他对面包那么用心。
比如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要了一杯水，和一个面包，已经在店里喋喋不休地说了两个小时，中心思想是谴责她的丈夫。
我打了十二个哈欠，胖子摆了八十六块面包，她仍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还有一次啊，我明明看到他的车停在楼下了，可给他打电话，他竟然说还在公司开会。你看，这不明摆着么？肯定在车上和小妖精打电话呢！”
“额，”听到妖精这两个字，我有点莫名心虚，“他接的不是你的电话么？”
“谁知道他是不是挂了之后又给别人打了，不然为什么不回家？”
女人的头顶怨气丛生，我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我是个妖也怕这怨气，更别说寻常人类了。她的丈夫一定觉得车里狭小的空间要比家里百八十平的地方还要宽敞些。
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我的生意既不是当知心姐姐，也就不去说和什么了。我冲胖子使劲使眼色，他才放下面包，走过来说："女士，我们要打烊了。"
女人拿着300块意犹未尽地走了，但愿她忘掉这些故事之后，怨气能消减一些。
05 失去了怀念、想相见
“这……这……是你将故事贩卖给我，不是我卖给你，你不用给我这么多钱。”我看着面前堆着的一叠百元大钞，有些惶恐。
“老板你收着，我有钱，我钱……钱多着呢！”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含含混混地说着。
尽管带着酒气，衣衫不整，但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看的男人。五官周正，眸色深沉，轮廓宛如雕刻般立体。
“老板，我跟你说，后来我有了很多女人，她们都跟我说我爱你。有的娇嗔，有的害羞，有的风情万种，有的热情似火。可我心里知道，真正爱我的那个女人，她从来不曾有机会说出这句话。”
“日子艰难的时候，她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支撑我们的生活。后来日子好了，有闲情逸致可以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了，可我却离开了她。”
哪有那么容易好的日子，还不是因为出卖了美好的皮相。我从他零零碎碎的言语中拼凑出一个现代陈世美的故事，只不过这个陈世美阅尽千帆之后，发现自己最怀念的还是当初的那条船。
“老板，你说，我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她么？”
他没有等我回答，便冲到门外呕吐不已，伴随着哭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凄惶。我倚在门上看着那个痛苦的身影，叹了口气，何必呢。
胖子得了我的示意，拿出1000块，和那叠百元大钞一起放进男人的公文包里。这价钱，是给他怀念的那个女人的。
06 相见的恨晚
“先来后到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自进店之后，这个姑娘就一直一言不发，就在我快要睡着时，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只剩一个面包了，会卖给先来的人。”我还没反应过来，胖子没头没脑地插了句嘴。
“即使后来的人更喜欢这个面包？”
“嗯”
“即使后来的人愿意出更多的钱？”
“嗯”
我用密语传音跟胖子交流，你什么时候这么懂爱情了？
胖子一脸莫名，什么爱情，她不是在说买面包么？
果然是个生命里只有面包的妖怪。
“我比她更喜欢他，付出更多，真的。”
“如果我能早一点遇见他，那该有多好！”
“我明明那么喜欢他，可我既不能说，也不能停止。”
“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
姑娘满脸泪光地看着我，目光殷切。期盼我说什么呢？我只是个买故事的妖怪，并不是能够安排命运的神仙。
我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话。
“算了，你一定没有这么痛地爱过一个人。”姑娘没有收钱，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我让胖子拿了800块追上去。
07 终其一生，满是遗憾
偌大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黄梨花木的床，床上躺着我的师父。
“师父，你看，世人多奇怪。喜欢的人得不到，得到了不珍惜，在一起时怀疑，失去了怀念，怀念的想相见，相见的又恨晚。终其一生，满是遗憾。”
“师父，她说我没有这么痛地爱过一个人。也对，师父，你是个妖怪。”
“师父，你从前最喜欢听我说故事。如今我攒了这么多故事一个一个讲给你听，也不知你何时会听厌。”
“师父，你睡了218年了，哪天才愿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