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看着影片开篇想:这电影就应该在电影院里看啊!
开篇很美。火烈鸟悠然滑过屏幕的时候,想像着在电影院里,3D效果,配着悠扬抒情又带神秘感的片首曲,仿佛世界伊始,身临伊甸园境。
故事是派讲述的。一位作家听说派的传奇经历,就来找他,想把故事写成书。派的讲述将大段回忆串成一个完整故事。因为故事是派自己的讲述,所以其中夹杂着派对世事的感受和认知,同时也让人相信再奇幻的故事也是真实发生过的。
派在少年时期有几件有意思的事。一是他的名字。派本名是便辛,是他爸爸的得意之作。可是到了学校里,这个名字却被同学取笑为"小便"。后来,派取了"便辛"头部拼音做名字,并花了一整天时间,在学校的每堂课上用"派"做自我介绍。对,这个"派"就是那个PI,那个永不循环的圆周长直径比,一个神奇的无理数。更神奇的是,派在那一天以满满四黑板的PI小数位默写,引来全校师生的围观,征服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取笑他的同学,也包括站在旁边抱着一大本厚书的老师,书上面显示的PI小数位证明着派黑板上的神奇。由此,觉得派这个名字带着那么点儿神秘,就像PI一样。为什么上天会赋与圆一个这样无限循环的属性?
神啊。这是另外一件有意思的事。少年派小小年纪,却对宗教颇感兴趣。对派来说,宗教与其说是他的信仰,不如说是他的爱好。机缘巧合,他已经见识了印度教湿毗婆(湿婆、毗湿奴?)、基督教耶酥和伊斯兰教安拉了。电影中有两场派全家围坐餐桌吃饭的戏码,其中第一场的餐桌谈话主题就是各路宗教神明。在这一场戏中可以看到,全家除了派都已开始吃饭,只有派还在做着餐前祈祷。动物学家的父亲以为信仰要专一,植物学家的母亲以为可以多尝试。派呢?除了餐前祈祷,还会行伊斯兰教中的跪拜礼(?)。

或许,在派眼里,世界上遍地神迹,包括父亲动物园中的动物。即使是一只猛兽如老虎,也是有灵性的。当他不听哥哥拉维劝阻、执意手拿生肉伸进虎笼的时候,派注视着老虎迈步款款而来,那一刻,派相信、看着老虎面部特写的我也相信,老虎的眼中有神灵之光,充满了动人的情感。可是下一刻,父亲的突然闯入,让这神迹刹那遁逝,老虎瞬间落荒而逃。更可怕的是,父亲为了给派一个严厉教训,旋即牵来一只羊,再次召唤老虎。这一次没有了刚才的款款温情。前一个镜头是阴影中透着精光的眼晴,后接一个一闪而过的老虎猛扑身影和妈妈一把搂住派的镜头,让人不由心惊胆颤,又转过来一个镜头是老虎背影,身前躺着那只被咬死的羊。这一切在说,没有神,只有老虎,一只猛兽。
这只老虎阴错阳差地得了个人名,理查德•帕克。后来就是它,鬼使神差地和派上了同一条小船,开始了一段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这一段奇幻漂流,缘于一次跨洋搬家遇到的海难。派的父亲因动物园经营失败,决定卖掉动物园,带着全家和动物园里的动物们,乘一艘日本商船,漂洋过海去加拿大定居。当来到马里亚纳海沟----这个深到足够淹没世界上最高山峰珠穆朗玛还绰绰有余的海沟,船遇到了海上风暴。除了侥幸爬上救生艇的派,其他人,包括派的爸爸妈妈和哥哥,都葬身在这颗星球上最深的海底了。
不过有几只动物留了下来,一只温顺草食的斑马、一只智慧近人的猩猩和一只凶狠肉食的鬣狗。一群动物一条船,有点儿象诺亚方舟,对不对?派自己也这么觉得。可这奇妙的组合注定不会真的是所有动物的避难所。象这样最多十几平米见方的一小块方舟,聚集着天生的捕猎者和被猎者,要是不发生点儿什么,简直神都看不下去。这不,漂流开始没多久,意料之中的血腥之战就爆发了。严格讲,其实没有激战,双方力量悬殊,强势一方直接一击即中,而弱势一方只能坐以待毙。鬣狗就是这样杀死了斑马和猩猩。此刻派在哪儿?当然是小船上,只是在船的另一头。但方寸之地任何事都等同于眼前发生。派眼睁睁看着血淋淋的场面,既无能为力,又为自己担惊受怕:鬣狗的下一个目标啊。鬣狗疯狂,就要进攻,怎么办?千钧一发,一只更强势的猛兽窜出,一个饿虎扑食,鬣狗当场毙命。理查德•帕克?!它在船上?!之前,没看到理查德的时候,几乎忘了它:动物都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哪儿还有藏身处啊?

大导演真是会渲染气氛,当然更会讲故事。一艘巴掌大的小船,如何制造出神秘而惊喜的空间?以前看海难电影或纪录片,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救生艇。这个小艇实际上被帆布分成了两部分。一半是没有帆布、完全敞开、铺着橙棕色木条、空无一物的船后部空间,这里就是鬣狗、斑马、猩猩的地盘,也是血腥杀戮的地方。另一半是完全用白色帆布蒙起来的空间,象是船仓,船仓上面是派的地盘。在这场血腥争斗前,派一直站在上边,利用船不同空间的高度差,躲避鬣狗的袭击,因为鬣狗不能从凹进出的后部爬上堆高到与船外沿齐平的前部。帆布不仅划分了空间,而且还使被蒙的一半空间变得神秘,就像一个魔法盒,里面藏着神的魔法。而理查徳危机时刻从帆布后猛窜而出,感觉这个魔法盒被打开了。
理查德一直栖身其中,更重要的是里边储备着一切海上求生所需的物品:食物、淡水,还有笔、纸。一本求生手册详细介绍了如何在海上生存,详细到什么程度?它甚至写到:如果你是和一只猛兽共处海上一室,那该怎么做?有点儿疑惑,难道真会有海上求生手册写到这一条吗?太神了。
是啊。一个人和一只老虎怎么和平共处呢?派本来是想按手册驯服理查德,毕竟马戏团里不是还有被驯服的老虎吗?可这谈何容易。面对驯而不服的理查徳,派最后只好采取敬而远之的方法,自造了一个独立小筏,系在船后面,船归理查德,小筏是派的。

虽然派一直对理查德防犯,但是派更清楚理查德是陪伴。就像派说的,如果没有理查德,那剩下他自己也是不能独活的。这也印证了求生手册上所说的,海上生存最终的威胁来自孤独。在这茫茫大海上,救生小艇是渺小的一片陆地。一个来自陆地的生灵和另一个来自同一片陆地的生灵,相伴相依,在这陌生无垠的水世界里共生。派曾经想抛弃落水的理查德。然而,当他看见理查德露在船边的脸的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动物园的那一刻。理查德的眼里充满了动人的情感,灵性的光再次闪现,照亮了理查徳,也照亮了派。派终是没有弃理查德不顾而独自离开。

在海上,派和理查德一起迎接绚烂的朝霞,一起沉醉璀璨的星空,一起面对壮观的飞鱼群,一起接受海豚鲸鱼的嬉戏,一起在烈日下炙烤,一起在暴风雨中求生,一起陶醉在大自然的壮美中,一起沐浴在神的云影天光里。
海上漂流是影片画面最精彩的部分,充满了梦幻色彩。其中有不少镜头使用了水的魔法。比如:一副令人倾倒的神秘星空画面,倏然一圈圈波纹,让你清醒:原来是水中月似的倒影。同样的,一副充满生灵的画面,倏然一只生灵跃起,让你恍悟:原来是在水面下的仰视。非常有意思。只可惜,视频上的效果一定对原片效果大打了折扣。这个电影还是要在电影院里看才好。

长时间的海上漂流让派和理查德筋皮力竭,几近崩溃。在一次海上大风暴过后,理查德几乎从一只猛兽变成了一只大猫,甚至乖顺地将头枕上了派的腿。一直保持距离的两只陆地生灵,此刻却依偎到了一起,动人却也心酸:生命将尽了吗?
记得奥得修斯在海上漂流去到了忘忧岛。现在,日渐消沉的派也漂到了一座岛。派一觉醒来(也许是昏迷后醒来),发现船靠岸了。一座无人岛,一片陆地,久违的真正的陆地。大导演用茂密青葱的雨林、平静清澈的湖面和成千上万只猫鼬渲染了一个神奇的生机勃勃的世外桃源。在这里,派可以安安稳稳地睡在吊床上,而理查徳可以从从容容地捕猎果腹,再没有海上的飘摇不定,再没有海上的狂风骤雨。两只陆地生灵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乐而忘忧、流连忘返。
派曾经以为这个世界遍地神迹,这种想法后来被父亲断然扼杀了。在海上漂流的日子里,派仰望云层开处一缕金光投射而下,仿佛又见神迹。神,无处不在。而今,TA在这座忘忧岛上。
派在一棵树上发现一朵花,拨开层层花苞,晶莹剔透的光散发出来,逐渐照亮了派久经日晒黝黑的脸。这朵花的意象之前出现过一次。当初派看到初恋阿南蒂的舞蹈,他曾问:最后那个两手腕并拢、两手掌象花瓣一样打开的动作是什么意思?阿南蒂说是"Lotus Flower",莲花。而此时,在这朵花的花心里,正静静地躺着一颗牙齿,人的牙齿。派由此以为得到神谕,唤回理查德到船上,毅然离开了无人岛,重新踏上返回人类世界的征程。这也是他俩奇幻漂流中的最后一站。之后,他俩就登上了墨西哥海岸,重返人世间。莲花,牙齿,舍利子,我佛,慈悲!

到这里,派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他告诉作家,在他恢复期间,曾有保险公司来调查事故真相。派起先讲了老虎、鬣狗、猩猩和斑马的故事,可是不苟言笑的工作人员认为这是天方夜谭。不得已,派又讲了自己、厨师、妈妈和佛教徒水手的另一个故事,这回工作人员的预期被满足了。故事讲完了。
派问作家,你选哪个故事?第一个。为什么?精彩。
其实,保险公司最后也信了第一个故事。真的?当然。去看看派留给作家的公司报告就知道了。
故事到此结束了?是不是忘了什么?理查德•帕克。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是理查德走向丛林的背影。这是之前一个镜头的重复。当派的小船最终靠上墨西哥海岸时,派的眼睛追随着离开的理查德,看TA走向丛林。彼时,一个一去不回头,一个却泪流满面。最后的画面色彩渐渐褪去,定格。
一场梦幻漂流远去了。

这世界上,可能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活在第二个故事中,刻板无趣,就像派在讲述第二个故事的镜头里,除了黝黑的脸,整个画面都是苍白一片:白墙、白衣、白床单......。只有极少数的人或者人只在极少数的时间里活在第一个故事的精彩中。派的故事把这精彩时刻从无趣时日中拣选出来,呈现到我们面前,让我们看到、体味到生活中的奇幻和玄妙。
神迹,遍地。
后记:
2012年,美国20世纪福克斯,片长127分钟。成本1.2亿美元,票房6亿。
大导演李安,85届奥斯卡再夺最佳导演。另外,85届最佳摄影、最佳视觉效果,看看那些美仑美奂的天空大海,震撼人心的惊涛骇浪,令人胆颤的狂风暴雨,还有一只和少年派演对手戏的老虎,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最后,85届最佳配乐。
据说李安为了拍这部电影学会了潜水,还亲自深入海上风暴中心进行体验。佩服。
非常遗憾当年没去电影院看这部电影。想着,要是有一家影院专门放映过去的电影,多好。可以弥补,亦可以重温。
电影是不能错过的。电影,特别是好电影,一定要去电影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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