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穿林儿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偶然机会,“识”得一位知己。所谓知己之间,可咫尺,可天涯。而我与他之间,便是咫尺间的天涯。因为我从未见过此人。
闲来翻看杜甫诗集,书缝里的一页脱了线,第七十二章书纸破烂不堪,半脱不落的褶皱印出一些年轮和倔强的气息,便拿得胶水工具,粘弄一番。完事儿之后欣赏着自己爱书情怀的杰作,一目标题,映入眼帘。《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便觉是此词与我的缘分,开始慢慢品啧。“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在无忧无虑的当下,我倒读不出忧国忧民,只是在想,当时的窘迫,与我那个知己,似乎很是相像。
往往文艺才子都会以此套路来介绍自己的知己是一位唐宋元明清时期的伟大诗人作家,仿佛我也可以,介绍一下杜甫,这个自称少陵野老的仕途不顺的书法协会的伟大诗人。再借用他的典故和语录,点缀一下。
然而,我要说的,只是那个,与《茅屋》同样窘迫过的“知己”,都叫他——万穿林儿。
具体姓氏名号也不知道,想起一句诗“莫听穿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便自作主张,叫他万穿林儿。
他的生活,就像,这诗一般。听不到穿林打叶的声音,听不到村东头恶霸的吼叫,听不到狂风骤雨的呼叫,且行在自然得乐的自我里,最后,消失殆尽。与泥土与风暴,与逍遥与旷达,与茅屋与木椽,与同乡的欢乐嘲笑与多年记忆的深交一并埋葬起来。
我想,他只不过,去了靖节先生探访过的桃花源去了。或许他是桃花源的人,迷路来到了这里。
晋太元中,桃花源人以捕鱼为业,缘沟行,不知远近。忽逢罗氏沟,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树林丛生,山路崎岖。不知所向。复前行,欲穷其林。所以格格不入,所以与世无争。
在别人口中描述的他,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吃饭基本靠抖,食物全在背篓。手插裤兜,两肩突耸,食物掉在火灰中,待烧熟,拾起,三下两下吃完,便去休息。
休息时候,拿起一根拐杖,嗖的一下,搭在木椽上,一跃而起,躺在三角架中心,呼呼睡去。
在我眼中,他是一个大侠,独行在山林间迷路的侠客,身穿斗笠,嘴里念念有词。不与世事皆空。闲来看花,醉来赏月。
他似乎忘了自己,忘了世界,忘了本身。
我思故我在,我在故我思。他的存在,便是他自己,与别人无关。
在懒惰中,他消亡,他如别人所愿,死如灯灭。“这种人没办法存活” “死的应该啊”“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议论纷纷,你一句我一言。
大雨滂沱,银河倒泄,泥石滚滚。茅屋在暴风中倒下。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觉醒来,他躺在被阳光刚刚烤过的土地上,良田美池桑竹,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万穿林儿死求了?
废求话,这么懒不唧唧的,把他自己靠得死了吧。
在另一边土地上,他手执挖锄,与妻子,耕作嬉乐。
他,回家了。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