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实体店怎么死的吗

最近，母亲迁新居，我给她买了两台空调。购买之前，我曾经犹豫过要不要网购，终究又觉得母亲不会上网，和实体店沟通也许方便她售后联系，所以，我“吭哧吭哧”坐了大半小时公交车，在当地的一个电器大卖场某星电器给她选了两台。没想到，这两台空调毁了我的假期。
空调很快运到家，安装工也随之而来。他们进门之后，手脚麻利地先帮我把箱子拆了。开箱子之后却发现，因为家里住房结构的问题，有一台空调无法安装。
不能安装，只能退货，我觉得顺理成章，母亲却有几分犹豫：“到家的东西，还能退吗？”我“胡不食肉糜”地反问：“为什么不能退？网上买东西不都能退？”
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我打电话给售货员，售货员如临大敌，表示无法决定，我必须亲自到卖场去。我又“吭哧吭哧”坐了大半小时公交车，到了卖场，见了空调柜组长。柜组长面有难色，从协调的可能性、改装家居的可能性等多方面跟我进行了辩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数次动摇，最终还是坚决表示，必须退货。
柜组长面有难色：“我们退货有流程，必须派人上门鉴定你的商品，看看有没有质量问题……”他旋即问：“拆箱没有？”我老实回答：“拆了。”
“那不行！拆了的空调我们没法退！”
“为什么？”
“因为商场没有打包装置啊，你把包装箱拆了，我们没法签收。”
于是，我们又就打包的可能性、我改主意的可能性展开了第二轮辩论。最后，柜组长说，请我致电空调的售后方，让他们提供打包服务，就可以进入退货的流程。
我给售后打电话，售后说无法提供打包服务，请我找卖场。我又给卖场打电话，卖场同意协调，让我等售后联系上门。可是售后又打电话来，说没有打包服务，请我找卖场。
陷入无限循环的我气得要命，失掉了自控力，当街暴怒起来，对着电话大喊大叫。售后直接把电话挂了。
投诉！空调的客服小姐声音真甜！她答应我5分钟之后给我回复（然而50天之后都没有接到回复）。卖场总部的投诉电话更妙了，根本就打不通。
我走投无路，求助微信朋友圈。朋友们教了我许多生存技巧：“打电话给12315”，“打电话给工商局”，“找人大代表”，“打电话给市长热线”，“找电视台民生节目”……
神哪！我只是买错了一台空调，竟要开始上访之路吗……
“撒泼”，女友简明扼要地建议，“女人撒泼，无往而不胜。”
还真是。我前任领导，就是因为女下属把一把菜刀劈到办公桌上，乖乖认怂。
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我究竟是提刀骂街，还是就地打滚？或者擒贼先擒王，直接找卖场老总，站在他／她的办公室里，像一切镇定的知识分子型女神经病一样，慷慨激昂地滔滔不绝？我甚至还想是不是应该去租一头驴，牵着驴，驮着空调，举着条幅和喇叭，站在卖场门口阻止一切消费者进入。
另一批朋友给我指出一条康庄大道：“你就不应该去实体店啊，现在谁还去实体店买家电？XX商城都是无理由退货啊，哪怕用了好久的东西也没问题。”随即，一大群朋友附和：“对呀对呀，谁还去实体店啊，服务又差，卖东西的时候你是老子，退货的时候你是孙子和包子……”
我是不是一个包子型消费者？我在家里来回走，陷入对自我价值的怀疑：我是包子吗？我是不是算了，把空调装厕所里……还是，送给亲戚？不，实体店太欺负人了！我不能放弃！我要让他们知道消费者也是有脾气的！奋斗吧！代表家乡消费者维权！
立刻打电话给柜组长。我声如洪钟地喊：“你们到底给不给我退货！你们实体店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啊？！”我还发表了一篇主题为实体企业在网络时代如何发展的弘论：“你们知道为什么网店比你们强吗？！啊？！ ……”
接下来的两天，卖场没有新消息。我每天坚持给柜组长打电话：“知道你们实体店怎么死的吗！！啊？！……”
三天之后，柜组长屈服了：“明天售后会派人上门给你开质量鉴定书。你自己要把空调包好捆好。但是，请你先来商场一趟，我们给你办一个手续。”
于是，我复“吭哧吭哧”坐了大半小时公交车，到了商场办手续。特别平静，真是特别平静。我们对彼此都特别有礼貌。我和柜组长互相尊重地问好，握手，鞠躬，挥手作别。
第二天售后上门，一看箱子又不乐意了：“你这不是原装的包装啊！这不成，我不能收！”
我又要失控了……不，我控制了自己。我给柜组长打电话：“知道你们实体店怎么死的吗！！啊？！……”
大概，这也到了柜组长的心理和生理极限了吧。他竟然没有反抗，同意了我的要求，命售后把空调拖走了。
半个月之后，空调退款到了我的账户里。我竟然体会到了如同捡钱一样的快乐。我特别真诚地给柜组长发了个短信，祝他幸福。
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他没回我——我又想给他打电话了：“知道你们实体店怎么死的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