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食记
查看话题 >韭菜合子

每年的农历正月十一,是老丈人宴请女婿的日子,俗称“子婿日”,算是对初二女儿回门的一个答礼。老北京在这一天要吃烙合子,“合”字取“和和美美”之意,是人们对新岁美好的祈愿。
合子是北方极具代表性的吃食,像是馅饼和饺子的杂交,形似半个月亮。乡间多以韭菜为主味,辅以鸡蛋、猪肉或虾米皮,类似包一个大扁饺子,馅料不用放太多,合子边儿上还得捏出些花褶子,于饼铛中烙熟即食。
梁实秋先生在《谈吃》里曾专门提到过韭菜合子,感叹这老北京寻常的小食于台湾竟是难得。
我们这里街头巷尾也常有人制卖韭菜合子,大概都是山东老乡。所谓韭菜合子是油煎的,其实标准的韭菜合子是干烙的,不是油煎的。
梁先生所说不错,北方制的韭菜合子,的确干烙者居多。小时候家里做,老妈也是不太放油,就是在饼铛里用小火把合子两面煲熟,火候稍大便有烙糊之虞,所以那时也没少吃皮糊里生的合子。
提到合子,就不得不说说韭菜,因这两物是绝配。韭,《说文》里的解释,
菜名,一种而久者,故谓之韭。
意思是说,韭菜一经下种,能割好多茬,割后即长,长久不衰,所以叫韭菜。
食韭自古有之,早在商周就有了用韭菜和羊羔献祭的记载。而民间更视春韭为美物,老杜亦有“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的名句。韭菜不仅嫩叶可食,初秋开花时,采集泡制,即是腌韭菜花,也是一道美味。五代书家杨凝式的《韭花帖》是为力证。前天去琉璃厂闲逛,在中国书店里还看到这幅帖子,舒朗清秀,有二王遗风。
汪曾祺先生曾点评此贴,说杨凝式虽是“高干”(杨老曾仕于唐宋之间的五个朝代,官至太子太保,想必是位职场高手),在饮食口味上却与老百姓相去不远,收到了友人的一碗韭菜花,竟是那样的感激,还正儿八经地写了一封信致谢。
彼时亲友之间的馈赠,也不过是韭菜花这样的东西。今天,恐怕是不行的了。

其实杨高干的这碗韭菜花,是用来就羊肉吃的。“羜”是五个月大的羔羊,姑不论老百姓吃不吃得起嫩羊羔,北方人现在涮羊肉,还会蘸着韭菜花佐味,看来这种吃法自古有之且延传至今。
南方不像北方这般钟爱韭菜,清代美食家袁枚食不厌精,韭菜倒也吃得,但只用茎白部分炒虾米吃。袁先生家境优渥,锦衣玉食,弃韭叶不用而专食韭白,也非过分之举,只是和杜杨两位老先生相比,就少了些醇厚亲民的乐趣了。
韭菜合子是民间的小物,虽不起眼,但透着娘家人对女婿的疼爱,谚语说得好,一个女婿半个儿,丈母娘疼女婿,那是有讲儿的。以前薄油干烙,说白了是穷,谁不爱吃油汪汪焦脆脆的合子呢?现在老妈也改良了做法,舍得倒油了,我家的韭菜合子由此焕发了新生,不用她分派,我一口气也能塞进去四、五张。吃完再来碗小米粥溜溜缝儿,舒坦。
说话间就是春天了,春韭也要上市了,豆友们记得去菜市场买一把,自己在家烙上几张,别辜负了肚里的馋虫。
祝君好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