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展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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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fa进门的大楼梯,两旁摆了成对的中国瓷器,体量大且纹样有些俗气;上到二楼,左手边的走廊摆了一组清宫的祭祀青铜器,旁边几个便是中国展厅。
先是一个布置成南方庭院的明式家具展,不让拍照,展品标签上多注明私人收藏,不知道是哪个有钱藏家所提供。
旁边是宋代艺术展,虽然展品不多,但陈列有序,精彩至极!展厅正中是一尊金代木雕水月观音像,可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慢慢观看。似乎从前人们有每个一阵子便重新给木雕佛像上漆的做法,以示供养;mfa在1920年代入藏这尊观音,50年代把外层漆去除,近年来又经过修复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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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fa的中国书画藏品首屈一指,但展出极少,不如met有若干书画展厅可以轮流将藏品展出。仅在这个宋代展展出了几幅:大门两旁是辽东丹王(汉名李赞华)的献马图(画家和画作内容皆有争议)和著名的陈容《九龙图》;侧面是传宋孝宗的书法团扇(“平生睡足连江雨,尽日舟行擘岸风”),让我想起之前在大都会看到杨皇后写在团扇上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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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面墙上挂着两幅罗汉画,据说本有100幅,每幅上面画5个罗汉,原在宁波(古明州)附近的惠安院,后来被运到日本大德寺,借展给mfa,被后者买下其中10幅。民间画师画和对面的文人、贵族画风格对比鲜明,但这些罗汉画甚至更加生动有趣。尽管画上没有题字,但标签注明画家是“周季常”,能够找出名姓,实为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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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汉画旁边还有一个夹贮罗汉头,不知他的身体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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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墙上是各式瓷器,有青白瓷,黑瓷,仿古式样的瓷器(旁边还贴心摆了上古青铜器、玉琮作对比),不过怎么看都是汝窑盘子最好看。所以究竟是因为好看而珍贵,还是珍贵而好看呢?总得来讲,宋瓷在审美上实在是首屈一指。mfa还有一个展厅专门摆中国瓷器,花花绿绿的明清瓷器太俗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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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展旁边两个厅是雕塑展(广义的,也包括墓室和一个汉代大铜鼓)。窗下一尊清秀的东魏菩萨格外引人注目。解说词道这菩萨一度半埋在白马寺地上,mfa的curator冈仓天心去时想买没有买到,若干年后被Denman Ross在C. T. Loo的巴黎店铺看到买下赠给mfa。这一时期到访洛阳的外国人不少,固然他们是来古都“朝圣”,探访中国艺术、历史和宗教,不过好东西也拿走了不少——大概只能怪中国人自己对这些文化遗产也漫不经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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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是一些汉代石棺、墓室的构建,都没有标明出处,很多也许几经盗墓人、古董贩转手,不知是什么地方挖掘出来的了。有一个1915年洛阳八里台汉墓出土的门楣,1925年C. T. Loo赠予,上面的画保存很好,学者居然还从中推断出"赵氏孤儿"、“周勃拥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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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雕塑厅更大,引人注目的是墙上一铺明代壁画,标明“华严寺”,但似乎不是大同华严寺,而是一个叫“Yizheng”的地方。壁画画的是“Mahaprajapati with the infant Buddha”,让人联想到Virgin and Child...所以人类的宗教似乎都有相通之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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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石雕,不少来自龙门石窟、天龙山石窟,最可爱的是一只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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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面观音,最初是武则天敕修于光宅寺七宝台,光宅寺毁后移到宝庆寺。传世的七座观音全都流落海外,这一件是1906年冈仓天心在日本所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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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宗创始人智者大师的舍利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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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物不仅中国展厅有;中亚厅、欧洲厅都能找到外销瓷器,按照外国人的喜好加入他们的纹样和形制。传播路径上有两个方向:元代出口到阿拉伯国家的瓷器,用的颜料是从阿拉伯国家进口的“回回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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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时候外销法国的民俗画,这一组画的是种茶到炒茶的过程,看到这里不得不想到了上学期课上看的《北京民间风俗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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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中国厅去其他展厅走马观花。日本的《閻魔浄玻璃鏡図》,据说人死后要先让阎王拿镜子照,鉴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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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进行关于日本明治维新后新女性的展览,有《源氏物语》插图中穿和服的铜壶,海边捡贝壳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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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文艺复兴时期尼德兰画家画的St Luke画Mary;St Luke是画家的庇护人,这一个选题颇有宣扬画家能力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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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班牙教堂弄来的壁画,风格简朴奇怪,但却也有古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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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艺术展厅墙上写:All art has been contemporary,所言极是。外行人看博物馆有时会觉得无聊,尤其是一连串类似的器物摆在一起——例如一展厅的肖像画,又不认识这些人,看他们做什么。这种无聊主要来自于缺乏context,毕竟再也无法置身当时人的生活和艺术趣味中,尤其很难理解宗教的情感。
令我感到矛盾的是大量很美的东西和佛教、基督教有关,而我受无神论荼毒太深。虽然知道社会学强调宗教的“功能”,但仍对其抱有轻视。但我仍记得11年第一次去国博,在《古代中国》展看到两尊青州龙兴寺出土的瘦骨清峻的佛像,不得不惊叹于其平淡的神情、流畅的衣饰,营造出很安详的美。即使古代民间匠人的壁画、佛道画,今天看来都很精彩。西方艺术中更是如此,早期的艺术大半和宗教脱离不了关系。
在西方宗教式微之后,艺术找到了世俗的凭借——印象派画日常生活、风景,实则探讨现代人所面临的处境,之后一代代传承其衣钵。中国的艺术和审美却似乎有断裂,大概是因为历史造成的断层,宗教、传统文化被社会主义风格取代,后者又被经济至上取代,使得艺术无可依托吧。
让逛博物馆变得不无聊需要思考一些背后的问题:一方面,展品本来是在哪里、做什么的?另一方面,展品如何到了博物馆,又如何陈列出来?有趣的是,各大博物馆的收藏其实大同小异,无论去Met还是mfa,都能看商周青铜器、东汉墓室陶器、唐三彩、瓷器,无非是有些馆有镇馆的珍品或特殊的种类罢了。每个朝代各有哪些代表性的器物在后代被尊为了艺术,艺术史上的canonization也是件趣事。
很多藏品的流转也有精彩的故事,有些可以从标签上的解说和”provenance“一窥一二,不过大部分都很难揣测。中国文物自古讲究流传有序,流传经过皇室、大藏家,在各种书谱著录,本身也是有趣的信息。尤其在外国博物馆的中国收藏,难免让人想要知道它们如何漂洋过海。不过大多数时候这些信息还是没有公众化,而是隐埋在学术论文里。
当然,除去背后精彩故事、历史意义不谈,看博物馆终究还是想看美的东西。一个问题:艺术一定需要是美的吗 ?(想想杜尚的Fontaine)答案大概是否定的——有的艺术目的在于震撼人心(一些德国反省二战的作品)或者引发思考;或者虽然有装饰性,但在美的方面很平庸。不过我还是喜欢看印象派、后印象派;除了时常阴沉的马奈、德加,大部分都让人心情很好。也多亏印象派创新绘画技法,画得很快,世界各地、尤其是法国各地的博物馆都分得若干羹。
例如在mfa看到Paul Signac在安提布画的彩色的云。还是叶公好龙地好想去法国生活在印象派的世界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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