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瓦（cèi）

一年多以前，我偶然在微博上关注了一个人，关注的原因是我发现他发微博的频率并不高，大概维持在每周一两条的样子，但他以这样的低频持续更新了六百多条，而奇怪的是他没有一个粉丝也没有一个关注的人。当时我下意识的认为：一、他并不喜欢被人了解，二、他在这个不被关注的地方自顾自的坚持了六七年。我想我不会是第一个在微博里发现他的人，所以猜想他可能有定期手动清除粉丝的习惯。在快速浏览了几条他近期的微博后，我决定先关注，如果他手动清了我，那说明这里确实不欢迎人，就不再打扰。之后，我就像是发现新大陆后的唯一幸存者，他没有清掉我，也没有停止更新，更新频率也还是那样，每周一条、两条，内容不咸不淡。

慢慢的，我又发现，我不是幸存者，而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一个，因为粉丝数始终为一。我开始好奇，不觉的碍眼么？明明不想被人察觉，但家门口总是站着一个人。但我没问，我觉得没必要提醒他把我给踢掉，反正我也就看看，不说话，稍微满足一下自己的窥探欲。

时间长了，我从他零零碎碎、断断续续的微博里推测出：他作息极度不规律，身体状况不好，隔三差五进医院，酗酒或许还抽烟，性格沉郁，偶尔暴躁，没什么社交，有几个兄弟，研究核**，听歌口味重，一个人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工作的时候像战士也像囚徒，他独处的时候是人类也是困兽。他走在路上，会压低帽檐，扣紧衣领，露出生硬的目光。他沉默的时候，身上烧着一团火。随着标签越来越丰富，他在我眼中逐渐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容器，勇敢、孤独、好强、冷漠，无数的这些粒子被外界压力裹挟在身体里，挥散不出去，只能一个劲儿跟自己死磕。

这种状态，每个人或许都有一个阶段无限接近，但多数人最终还是找到了出路。而在他身上，仿佛长久以来都是如此。他是谁，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颗深埋地底的雷，隐而不发，似乎在等待时机，又似乎已经失去了爆炸的能力。而我只是一个，可能也是唯一一个，关注着他的人。

那些骤然失去亲人和爱人的遗留者，被迫从生命中抽离陪伴而陷入孤独的痛苦，和他相比，和他这种于长久独处的沉寂中瞬间爆发的孤独感相比，哪个更折磨人？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今天，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收到了来自他的第一条私信：“来陪我说话。”我惊讶的回复到：“你还需要人陪么？”一个多小时以后，我收到了第二条：“需要。”

啊，我听见那个容器发出“呲”的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