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原音濑】sacrifice(团兵同人)
一入夜雨下得更大了。 拍打在灰暗玻璃窗上的雨滴歪歪扭扭流下来。厨房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有一人独自坐着。 “为什么父亲不回来?” 听到埃尔文·史密斯的询问,蹲在炉灶前看向里面的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她站起来将新鲜出炉的面包连盘端上餐桌。圆形面包足足有八个,就算三个人也吃不完。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来。” 母亲撩起粘在脸上的头发别到耳边。柔软美丽的金发被母亲紧紧绑在脑后。而埃尔文的头发正是遗传自母亲的金发。 “学校的老师问我,是不是父亲还没回来。” 3天前父亲就一直没回家。那天是礼拜三,和往常并无不同。包括埃尔文所在的年级,身为教师的父亲教了5门课后下班离校,却没有回家。 母亲等待父亲的归来一宿未曾合眼。早上双眼充血的母亲对下到厨房的埃尔文说:“你父亲没回来。” “他可能受伤住到某个医院去了,我出门找找。” 明明脸色苍白紧握双手,却硬挤出笑容对埃尔文说:“不用担心,没事的。”街区的医院找了一间又一间还是没找到父亲的踪影,结果礼拜四也没回来。由于父亲缺勤,学校的老师问埃尔文:“你父亲怎么了?”但是自己只能回答:“他没回家。” 然后到了礼拜五晚上。母亲好像向周边邻居也打听起来,可谁都没见过父亲。天空下起雨来,埃尔文瞥了一眼窗户。父亲钟爱的雨伞依旧放在门边。担心地想没有伞会不会挨雨淋呢。 母亲绕到埃尔文身后连同椅子一把抱紧儿子。 “虽然我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不回来,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埃尔文也这么想。父亲会回来的。好希望他快点回来。身为教师的父亲知识渊博,会想到常人想不到的事。之前讲给自己听的巨人的故事就很有趣,好想继续听。自己长大了也想变成父亲那样博学多识的教师。 母亲的脸颊蹭着儿子同自己一样的金发。 “埃尔文,你父亲失踪前和往常一样,没异常的地方吧?” 闭上眼睛好好回想,父亲的笑脸出现在脑海里。 “和往常一样啊。” “是啊,我也这么想。”母亲附和道。 “为什么不回来呢。” 埃尔文抓起刚出炉的面包咬了一口。 “父亲快点回来就好了。他有没有饿着?母亲的面包明明这么好吃。” 突然咚咚的敲门声在室内回响。母亲抬高声音:“是你父亲!” “你父亲回来了。” 母亲跑去开门。埃尔文也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在那儿的是褐发的年轻男人。 “那,那个……您是?” “雨下得很大,我能进去吗?”无视疑惑的母亲,男人走进来反手关上门。 淡棕色夹克衫,白色裤子,过膝长靴。夹克衫肩上有独角兽的刺绣徽章。他是宪兵。 人类被高墙保护免遭外面巨人的侵害。经常能看见守护墙壁的驻屯兵团。熟人的父亲也是驻屯兵团的士兵。去墙外和巨人战斗的调查兵团也曾在凯旋的时候见过。但是没在街上见过宪兵。3天前初次见到宪兵的独角兽徽章时埃尔文紧张极了。 “这里是爱德华·史密斯先生的家吗?” 宪兵像牛一样毫无感情地念着便签。 “啊,是的。爱德华是我丈夫……” 看到母亲的脸,男人终于有了表情。那个眼神埃尔文见过。英格发现路边死去的小狗时就是那个眼神。 “我丈夫怎么了……” 咳,宪兵清了下嗓子。 “今早在孟贝鲁谷街头发现一具男性尸体。从他持有物来看我们猜测是爱德华·史密斯先生,所以想请他的家人来确认一下。” 母亲的脸唰地白了,她握紧双手不住颤抖。 “怎……怎么会……” “案发现场在酒馆附近。可能是醉酒昏睡在马路上被马车轧到,遗体损伤相当严重……” 母亲双手按住太阳穴,头发披散下来。 “不,不会的。我丈夫不会去那种街道。因为……” 宪兵挺胸收起下巴凝视母亲。 “我很抱歉,但这是事实。外面候着马车,麻烦您和我走一趟。不确认的话您丈夫又要在昏暗的地下待一晚了。” 母亲无力地坐在地上抖动着肩膀哭泣。宪兵既不上前安慰也不离开。……表情冷淡,似乎早已看惯情绪崩溃的人。 宪兵环顾屋内,然后视线停留在埃尔文身上。 “你是她儿子吗?” 点点头。 “几岁了?” “十岁。” “是吗。”宪兵轻轻叹了口气。 “看起来很聪明的孩子啊。父亲遇到这种事你也应该很难过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父亲?” 宪兵的左眉动了一下。 “不看到那个人的脸,我绝不相信是我父亲。” 哭泣的母亲抬起头抓住埃尔文,“是,是啊。” “不……不去看看,怎么知道是不是他。可能是长得很像的另一个人呢。” 母亲摇摇晃晃站起来。 “我去确认一下。” 收起下巴,母亲抿紧嘴角擦掉眼泪,颤抖着紧紧握住埃尔文的手。 “你在家好好待着。我马上回来。” 埃尔文赶忙拽住母亲裙子的衬衣。母亲很温柔。太过温柔所以胆小。看到尸体绝对会昏倒。而且父亲曾对自己说过,你是男孩子,长大后要保护母亲。 “我也去。” “埃尔文,不能去。” 母亲摇摇头。 “你还是别来了。那不是小孩子能看的东西。” 宪兵也来阻挠。 “我担心母亲,我想一起去。” 埃尔文……母亲哽住喉咙又哭了起来。 “求求你,让我也去吧。” 低下头恳求。宪兵挠挠头出去了一会儿,紧接着回来对母亲说:“他可以一起去,不过之后的事我可不负责哦。” 埃尔文和母亲乘上宪兵准备的带篷马车。外面依旧大雨如注,从家门到马车这么点距离,埃尔文和母亲的脚周边都湿了。 打到车篷的雨声在回响。早春的夜晚很冷。乘上马车才想起来没带外套。可能也有淋湿的原因觉得有点冷。埃尔文稍稍蜷起背,母亲大概注意到了,她搂住埃尔文的肩拉向自己。 “不是你父亲,绝对不是。” 母亲在埃尔文耳边不停低语,但是那感觉也是在说给她自己听。对面的宪兵虽然坐着,但是看都不看这边一眼,身体任由马车晃动。他捂住嘴角打了两次哈欠。 马车嘎达嘎达地振动,中间的吊灯也在摇晃。自己和母亲的影子晃来晃去。那又大又黑的影子有点像在父亲的历史课上学到的巨人的影子。 出门30分钟左右的时候马车停了。虽然还能听到雨声,但是声音小了很多。掀起身后的帐子看向车外,马车进了四周无墙只有屋顶和柱子的车库。 被宪兵领到车库附近砖头砌成的大型建筑物中。母亲不安地环顾四周抓紧儿子的手。 “这里是哪儿?” 听到埃尔文的询问,宪兵头也不回地答道:“宪兵支部。”在建筑物的长走廊上走着走着,看见了通往地下的台阶。尽管宪兵拿着灯,但是台阶墙壁上有蜡烛,就算没灯也能下得去。 下到地下继续是走廊。然后最里面的一扇门前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也穿着宪兵的制服。走近了发现那人头上掺着白发留着胡子。埃尔文很诧异,那个人自己曾经见过。 白发宪兵斜眼看了一下埃尔文。 “怎么孩子也在?” 声音像北风一样冰冷。 “因为他想和母亲一起来。我已经得到长官的批准了。” 褐发宪兵解释道。白发宪兵一脸不赞同,他轻轻耸肩伸手开门。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是的。”母亲挺起胸膛。 “我不相信是我丈夫。” 白发宪兵默默打开门。母亲握着儿子的手颤抖着迈进室内。 那是个像牲口棚一样小的房间。不,可能还要大点,有些许屎尿的臭味,所以更会联想到牲口棚。四周堆积着石头像个粮仓。即便如此房间里无数木桩上的蜡烛照着,亮得出奇。 房间中央有个很大的木桌。上面躺着什么东西。布罩在上面看不见脸,但是可以看出是个人。 那是尸体。埃尔文抿住嘴巴。至今见过三具尸体。哪一具都是老人,都躺在棺材里。这一定也和那些一样。 握着的手被松开,埃尔文不禁抬起头。母亲的眼神充满恐惧,但即便如此还是温柔地低头望向自己。 “你闭上眼睛。谢谢你陪我来,我觉得很安心。你真是个勇敢的孩子。” 将埃尔文留在门边,母亲走近木桌。 “夫人,请一定要镇静。” 白发宪兵拿起布角露出恐怖的表情。和那个褐发宪兵一样。明明还没确定是父亲,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是他呢。好奇怪。 宪兵掀开布。远远看到……尸体的鼻子形状,背部不禁一个哆嗦。 “不————” 响起惨叫。埃尔文的心脏也像被揪住一样疼。 “啊啊啊啊啊啊,不,老公,老公。” 母亲挨着尸体疯狂叫喊。 “不,不,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爱德华,爱德华……” 母亲使劲摇晃尸体。那……是父亲吗?不可能。他明明好好的。礼拜三为止还好好的。还和自己与母亲聊什么时候回来…… 死……死……死是怎么一回事来着?被蜘蛛吃掉的蝴蝶。在路边死掉的金丝雀。在感恩节杀掉的牛……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身体动弹不得。埃尔文僵直着身体听母亲撕心裂肺的呜咽声。 由于母亲晃动的缘故,尸体的右手从桌子上垂下来悠悠摇晃……指尖像捏碎西红柿一般鲜红。 忽然有手放到自己的双肩。埃尔文吓得抖了一下,父亲也经常做这样的动作。抬起头,发现白发男人正俯视自己。 “……去别的房间吧。” 摇摇头。去别的房间也就意味着逃避。不能逃。挥开白发男人的手,埃尔文像小心谨慎的猫一样缓缓靠近尸体。 母亲挨着的尸体长得很像父亲。脸型、鼻型……但是死不瞑目张着嘴的脸是至今未曾见过的。说起来感恩节杀掉的牛感觉就是这样的眼睛。 有东西涌上胸口,埃尔文差点哭出来。不过他紧紧握住双手拼命忍住。自己……不能哭。自己都哭了,母亲会担心的。不能让她担心。 父亲的左臂晃晃悠悠。埃尔文抓住父亲的手。那手像铅一样重,冰冷得如冬天的湖水。这就是死亡的重量。 看着父亲的手忽然发现虽然指尖是红的,但并不是被血弄脏的。没有……指甲。为什么没有指甲呢。绕到另一边掀起布。右手也没有指甲。埃尔文回过头望向白发宪兵。 “被马车轧到会连指甲都轧没吗?” 白发宪兵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被马车轧到也不会轧掉指甲。应该是在酒馆发生争执,被人欺负了吧。” 白发宪兵无所谓地答道。埃尔文气得肚子发烫。指甲被剥掉会很痛。小时候脚趾头磕到母亲为种菜买的锄头,指甲被剥掉过。当时痛到大声哭喊。而那份疼痛父亲尝了10次吗?不可原谅。 “父亲和谁吵架了?吵了架就得被剥指甲吗?” 听到埃尔文的追问,白发宪兵面如木雕。 “我们只不过收到发现尸体的情报去回收罢了。调查后有人证实是被马车轧了。虽然不知道他生前经历了什么,但是死因确实是轧死。” 嘎达一声巨响。母亲跪到桌下。 “哎……” 和我说的一样吧……白发宪兵嘟囔着扶起母亲。因为母亲是拽着布蹲下的,被盖住的父亲露出来。 埃尔文睁大眼睛。不想看……但是移不开视线。父亲虽然穿着格子衬衫,但是衣服已经卷到胸口。下面的身体居然不是连在一起的。腹部附近身体分成两截。与其说是被马车压的,更像被撕成两半。 茫然看着父亲惨不忍睹的身体,埃尔文发现父亲腹部到胸部有多处烧伤。 胳膊忽然被人抓住拉扯。白发宪兵吊起眼睛俯视自己。 “过来。虽说是你父亲,但这不是小孩子能看的东西。” 等回过神来,母亲已经不在屋里了。 “我母亲呢?” “……昏过去被我们带到上面的房间了。等你母亲醒过来就一起回去吧。” 宪兵不由分说拉起埃尔文的胳膊。 “为什么我父亲肚子上有烧伤?” 宪兵停下眯起眼问道:“你说什么?” “我父亲肚子上有烧伤。” “可能是油灯不小心掉肚子上了吧。” “我朋友亨利家养了很多牛。为了不和其他人的搞混,会烙上标记。父亲的肚子也像被烙伤的牛。” “吵死了,闭嘴!” 怒吼声让埃尔文背部颤抖了一下。 “我就告诉你好了,你父亲去了欢乐街。背叛你母亲找女人花天酒地,然后喝醉和谁起冲突吵了架吧。之后就被马车碾了。” “找……女人?” 不懂他在说什么。欢乐街是什么?“啊啊。”宪兵挠挠白发的脑袋吼道。 “烦死了。安静点。我不管你是不是教师的儿子,爱掰理的小鬼很猖狂哦。” 埃尔文被人从腋下托起带到一楼房间。在温暖的房间里母亲躺在长椅上哭泣。 “埃尔文,埃尔文……你父亲死了。” 来到流泪的母亲身旁抱紧她。 “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埃尔文默默回抱母亲。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儿,乘上宪兵的马车和父亲的尸体一起回家。去的时候宪兵也同乘马车,回程却不在,只有一个马夫。雨还没有停,可以听见车篷弹开雨滴的声音。 母亲抱紧父亲偷偷呜咽。吊在车篷中的油灯大幅度摇晃。 “父亲他喝不了酒吧?” 还以为她没听见,半晌母亲才抬起头。 “……是啊,他喝不了。葡萄酒小酌一杯都能马上不舒服,脸色惨白。” 宪兵说喝醉了,但是父亲根本醉不了。也没见过他和人发生过争执。要怎么吵才能被人剥掉指甲,肚子烙伤呢。……就好像被人虐待一样。 眼泪夺眶而出。这不是因为悲伤,而是不甘心。指甲被剥掉很痛吧。像牲口一样被烙伤很痛吧。到底是谁那样对待父亲。不可原谅,不可原谅……绝饶不了做了那些事的家伙。 ……埃尔文咬住嘴唇握紧双手。 略高的小丘上吹着暖风。小小的石碑前聚集了一群穿丧服的人。父亲的石碑刚立起来母亲就昏倒被搬到树荫下。现在是姨母在照顾。 ……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 “尸体好像在孟贝鲁谷街找到的。” “什么?那儿不是著名的娼馆街么?” “好像是为了争女人大打出手,最后被马车轧死了。” “这么不检点的男人当老公,要是我一定没脸活下去。夫人还真是可怜……” 大人的私语也传到小孩子的耳朵里。明明真相无人知晓,明明不一定是真的,却像“真的”似的人云亦云。 离开鲜花装饰的崭新石碑,埃尔文下了亡者之丘。在母亲面前噙着泪水手帕按住眼角说“真可怜”的女人,一旦母亲不在了就骂父亲是不检点的男人。 入棺前埃尔文给父亲换了鞋。因为想让他穿上干净的鞋上路,但是脱下脚上的鞋和袜子时发现脚趾甲也没有了。将脚擦干净迅速换上新鞋。觉得父亲好可怜,埃尔文一个人掉眼泪,对母亲实在说不出口。 尽管父亲被车轧了,但是凶手没逮住。邻居贝拉说:“大晚上的,可能谁都没看见,想找到犯人可能很困难。” 埃尔文来到经常玩耍的河滩爬树。这地方常和朋友一起玩,但是今天谁都不在。为什么父亲会伤成那样。是谁那么残忍地对父亲。到底有什么缘由呢。父亲为什么会去那么远的街道。为什么不回家…… “埃尔文。” 看向树下,从小一起长大的红发玩伴英格抬头望着这边。蜻蜓般纤细的英格像猴子一样麻利地上树坐到埃尔文身边。 “叔叔他过世了呢。” 埃尔文点点头。 “我好寂寞哦。” “嗯。”埃尔文答道。小丘对面好像在烧荒,飘起一缕白烟。 “你之前聊过一些巨人的事吧。” 埃尔文转过头。 “我朋友也想听。” “我现在不想和人说话。” “也是啊。”英格低下头。巨人的事……说起来父亲失踪的那天埃尔文被宪兵叫住了。 【能给我讲讲你知道的巨人的事吗?】 是黑发和白发的两人组。黑发宪兵向埃尔文打听,他身后站着白发宪兵。给父亲躺着的地下室把门的就是当时那个白发宪兵。 因为是宪兵所以想听巨人的事吧,于是把从父亲那儿听来的一五一十全告诉了黑发宪兵。……父亲失踪就发现在那天晚上。 父亲历史课上教了巨人的历史。大家全神贯注地听着父亲的话。“巨人很恐怖”“巨人很大”“巨人会吃人”虽然从父母、祖父母、大人那儿听了多次,但是总觉得像幽灵。虽然很可怕,但是谁都没见过。听着故事就仿佛幽灵般的存在来到自己身边,怕得不行。但越怕越想听。 人类被巨人袭击逃窜,最终逃到了墙内。父亲说,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所以记录自己历史的文献什么都没带来。听的过程中埃尔文生出一个疑问。就算再怎么被巨人袭击,也不至于记忆都被夺走。也有依旧记得过去历史的人吧。那些人没记录下至今的历史吗? “老师!” 埃尔文举手对父亲说出疑问。但是并没有听到令人信服的答案。无论什么样的问题父亲都会认真回答,但是这回和以往不同总觉得怪怪的。那天晚上父亲提到白天上课的话题,和自己讲了巨人的故事。 当时听到的巨人的事,埃尔文并不认为是真的。但是着实有趣,所以告诉了好几个朋友。然后听过故事的朋友把自己带到宪兵面前说:“给我讲巨人故事的就是他,埃尔文。” 宪兵……宪兵……至今别提说话了,连见都没见过。但是这几天宪兵却离自己这么近。 “英格!” 尖锐的声音让河面都快振动了。英格躲到树荫后。 “英格,跑哪儿去了!” 是英格的母亲贝拉。她依旧穿着丧服,像老乌鸦般大喊。 “英格!这孩子真是的。到底去哪儿了。” 埃尔文拽着的树枝啪的一声断了。贝拉抬头看到埃尔文轻声叫道:“啊啊。” “埃尔文……你父亲真是可怜。” 埃尔文垂下眼睛。 “虽然有些嘴巴不干净的家伙,但是不要放在心上哦。你父亲爱德华绝不是不诚实不正经的男人。住在附近的我们俩夫妇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鼓励的话语盖住烦躁的内心,埃尔文点点头。 “你说过将来想当老师吧。认真聪明的你一定会成为像爱德华一样的好老师的。” “谢谢。” 贝拉眼神温和地用力点头。 “你是聪明坚强的孩子。从今往后要代替你父亲好好照顾母亲哦。……说起来埃尔文,你知道我家英格去哪儿了吗?明明叮嘱过他葬礼一结束马上回家帮忙干活的。” “在树后面。” “英格!”贝拉怒骂着去晃树,“埃尔文,你这个叛徒!”英格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被贝拉拽住领子带回去了。 虽然有中伤过世父亲的讨厌流言,但也有相信父亲是好人的人。自己不是孤单一人。埃尔文下了树缓缓向家走。 以为是烧荒的烟是从镇上升起的。是火灾吗?而且离家越近烟越浓。内心渐渐无法平静,原本步行的埃尔文加快了速度。 “不——不——” 听到了哭喊声。有点像母亲。拐完弯的埃尔文看见被火焰吞没的家和为救火浇水的男人们。失去理智的母亲正被数人按住。 “不,埃尔文,埃尔文。” 母亲的表情像濒死的野兽。 “埃尔文可能在里面。救救他……救救他……” “母亲!” 埃尔文跑过去,母亲流着泪抱紧儿子的身体。 “埃尔文,埃尔文……幸亏你没事。如果连你都不在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母亲的手指用力抓住背部。贝拉的话闪过脑海。自己要代替父亲变得更加坚强。自己一定要保护母亲。 “……这是原因不明的火灾吗?” “不,好像从厨房烧起来的哦。” “真给人添乱……” 瞎起哄的路人声音使母亲颤抖了一下。埃尔文转头面向出声的方向。可看不出来是谁说的。 “不可能从厨房起火。我母亲昨天和今天都没用火!” 吵吵嚷嚷的声音一下子停了。 “服丧期间不可在厨房点火是自古以来的习惯。虽然有些人家已经不注重了,但是我母亲一直信着这个传统。” “也可能油灯的火没灭啊。” 还是像苍蝇一样嗡嗡响。 “大白天怎么可能用灯!” “让开让开。” 石板路上响起嘎吱嘎吱的鞋子声。回过头发现白发和黑发宪兵走过来。又是宪兵。白发宪兵注意到埃尔文挠挠头:“又是你家啊。” “你父亲也是,你们一家净添乱。这回又起火了。” “是有人纵火。” 白发宪兵哼了一下鼻子。 “可能你想那么认为,但八成是厨房炉子的火没熄吧。” “昨天和今天我们家都没用火。家里有三盏油灯,晚上我就把火熄了。如果火没熄应该晚上就起火啊。” 黑发宪兵小声对白发宪兵说了什么。 “……那这回就这么着吧。” 白发宪兵的说法让人心里不舒服。他低头俯视怒瞪的埃尔文。 “……小鬼,你脑袋真灵光。” 然后嘴角缓和。 “但是别变成父亲那样哦。” 说完颇有深意的话,宪兵走了。火扑灭后望望家中,发现位于北部的父亲房间烧得最厉害。虽然母亲说:“因为有书。”但父亲为了起火也不烧到书,特意选了没火源的北边的房间做书房。为什么那里烧得比厨房还厉害呢。 仿佛要完全抹杀父亲的气息般。 “……宪兵团……” 埃尔文喃喃自语。不断降临在家中的不幸和每次都会现身的宪兵。总觉得他们知道些什么。 “埃尔文。” 意识被呼喊声拉出泥潭,埃尔文睁开眼睛。这里是哪儿?看着自己的三白眼小脸男人是谁? “你见鬼啦。” 男人说道。这声音有印象。自己认识这个男人。他看着自己,眼睛难过地眯起来。 “你认识我吗?” 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利威尔。” 男人安心地放松下来。看到他那样才发觉男人刚才很紧张。 “好,看样子脑子没坏。” 右臂虽然隐隐作痛,但是没知觉。全身烧得滚烫。 “我的右胳膊怎么了?”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上臂一半往下全进巨人胃里了。” 一时不明白利威尔在说什么。巨人……是什么?试着动了动右胳膊,顿时感到一阵剧痛。虽然没叫出来但是疼痛使全身颤抖。抬眼望去,自己的右臂从肩开始……全没了。 脑内记忆如走马灯般穿过。幼时的记忆。对人类的记忆抱有疑问时为什么父亲非得回家后才说给自己听,那时候自己是连那种事都未曾察觉的孩子。然后仅仅是将父亲“预测”的人类的过去告诉朋友,宪兵就来了。父亲被逮捕……拷问了吧。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确信父亲的死和宪兵脱不了关系。 而且一直后悔,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对宪兵说了父亲告诉自己的事,才害死了深爱的父亲。为什么父亲会因为那么点小事就非死不可呢。为了寻找真相自己成了士兵。也为了弄明白巨人到底是什么,父亲的“预测”到底是不是真的。 成为调查兵团团长,让数百名部下命丧巨人之口,一点一点解开巨人之谜。期间发现了能变成巨人的人类,艾伦。为了解开自己的疑惑,为了人类,他是必不可少的男人。 为了夺回被巨人掳走的艾伦,埃尔文指挥了夺回战。无数士兵被吃掉,自己也失了右臂。 “你不记得了吗?” 询问自己的这个男人叫利威尔。是地下街的地痞,如野狗一般的男人,埃尔文看好他的身手挖到了调查兵团。说起来好听是外面的世界,实则却是将他作为士兵拉入和巨人战斗的地狱。这一切都出于自己的自私。 “我想起来了,我们夺回了艾伦。” 埃尔文眯起眼睛。 “我睡了很久吗?” “……都昏睡了整整两天了。偶尔会醒过来,但是一直梦魇根本没能像今天这样好好说话。” 好像睡了十分漫长的时间。自打成为士兵就没睡过这么久。 “做了令人怀念的梦。梦长了点……” 年幼的自己。父亲被杀的愤怒就仿佛发生在昨天般复苏。 “梦美到都不愿意回到这边了吗?” 面对利威尔的疑问埃尔文笑了。虽然记得面对父亲遗体的那天,但是只记得片段。没想到还会尝到撕心裂肺的痛苦心情。但是就算告诉别人也没有意义。 “任你想象。” 利威尔背过脸“切”了一声。 “你的保密主义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是连梦都是机密啊。” “被无数美女围着喝酒了。” 开了句玩笑被男人打了额头。利威尔眯起眼睛鄙夷地看着自己。 “你的JJ也被巨人吃掉就好了。” 眼看他准备离去,埃尔文唤道:“利威尔。”小个子的男人停下来回过头。 “利威尔。” “有事儿说事儿,混蛋!” “过来。” 虽然一直瞪着这边,虽然脸上写着不爽,他还是回来,走近这边。愚蠢的利威尔。像自己这种只做表面功夫的男人到底哪里好了? “能吻我吗?” “……开什么玩笑。” 响起嘎的一声。被踢到的床晃了一下扯到伤口。……脸颊抽搐了一下。 “你想捉弄别人寻开心吗?” “……伤口很痛。我是觉得你吻吻我,我就没那么痛了。” “你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邋遢吧。胡子拉渣,一张帅脸也白费了。地下街的地痞流氓都比你强。” “利威尔。” 温柔地呼唤名字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自己干涩的嘴唇上有了触感。 “……你满意了吧。” 睁开眼睛。野狗的眼角通红,凶相收敛起来,露出动人的神色。 “再来一次。” 故意向他撒娇。“你差不多得了。”男人低语嘴唇又再次碰过来。可爱的地痞。养熟的野狗。得给他偶尔投个食才行。 “像埃尔文·史密斯这等响当当的人物受伤也变得弱气了啊。” “我可没你想象得那么了不起。我是个只会让部下被巨人吃掉的无能的男人。” 埃尔文伸出左手抚摸利威尔的脸颊。男人像猫一样眯起眼睛主动蹭上埃尔文的指尖。 “但是如果不是你,被吃掉的士兵会是现在的2倍、3倍吧。” “我可不是善人。” 利威尔抖动肩膀笑了,他舔舔埃尔文的鼻尖。 “这世上有善人吗?” 根本没有善人。那样的他不知为何只信任自己,对自己一往情深。像自己这样冷血的人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将感情玩弄于鼓掌之间,稍稍装出对他有意的样子就能将深情的男人留作己用。利用可怜的自己向他撒娇……把他养成绝不会叛变的狗。 利威尔,你不会背叛埃尔文·史密斯。善良的你不会怀疑爱情。但是自己为了知道巨人的秘密可以毫不犹豫地送你到巨人嘴里。就像至今那些被送到前线被巨人吃掉的数百名士兵一样。 父亲对年幼的自己说,无数人躲开巨人逃到墙内。但奇怪的是没有跑进墙内前的记忆。于是父亲有一个假设。说不定墙内的人被篡改记忆,被迫忘却了过去。 这只是个猜测。就因为还是孩童的自己告诉了宪兵,父亲就被杀了。就只为这么点小事。所以父亲的假设没准是真的。真的有人有那样的能力吗……虽然夺回了艾伦,自己还……只是抓住了知道巨人乃至世界的一点点线索。 “利威尔。” 野狗俯视自己。 “如果可以操纵人的记忆,你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 “我是说比如。” 利威尔歪着脑袋耸耸肩。 “考虑那种不可能的事只是在浪费时间。” “不想让我对你更神魂颠倒点吗?” 看到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再次心想,你绝不会背叛我。 “那你呢?” 埃尔文闭上眼睛。 “你问完别人自己却不肯说吗?” “我想消除我全部的记忆。” 利威尔陷入沉默。 “……你想利用没记忆来逃避吗?” 然后你会追过来吗。 “不会啊。我会出现在你面前。只是不记得你而已。我不想作为调查兵团的埃尔文·史密斯,而是作为普通人和你相遇。” 如果不久的将来或遥远的将来……有可能实现的话。找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埃尔文·史密斯就随你处置。哪怕被野狗的利牙啃咬撕碎也无妨。 虽然不知道善良的埃尔文·史密斯会不会爱上你……不过至少应该比现在的自己诚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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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17-03-22 05:35: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