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蝇王》:献给黑暗的供品
“这个猪头是献给野兽的。猪头是供品。” ——《蝇王》
先前看很多的爱情故事,海岩的《玉观音》、戏剧《梁山伯与祝英台》、金庸《神雕侠侣》还有各种的网络言情小说,小说中男女主人公爱情的最大阻力大多来源于外界,比如家庭、朋友、社会。经典小说大多如此,三角恋狗血撕逼小说更是如此。主人公们经过不懈努力,克服了重重困难最后成就一段佳缘的套路随处可见。
后来看了张爱玲的小说,猛然心一紧,因为她让所有的言情小说都显得过时。心理描写是张爱玲小说的有力脉搏,它不停地抖动,挑动着男女主人公似有若无的缘分。它在热的时候是炽热的,它在冷的时候是冰冷的。在她的小说中,爱情最大的阻力不再是世俗和家庭,而是那颗不再跳动的心。
有时候觉得张爱玲好残忍。可是想想,残忍得好真实。
这个世上单纯而美好的事情不多,爱情算是一件,童心亦算是一件。
小时候喜欢看童话,一二年级时杨红樱的《淘气包马小跳》系列火的一塌糊涂,我至今还记得它书皮上的那句“跟着马小跳,不跳你会笑”。各种离奇精彩的故事让我着迷。马小跳呢,是一个勇敢好奇有执行力的少年,有逗比的家人,宝贝儿妈妈和开着玩具吉普的老爸。他拯救过被取胆的黑熊,追踪过逃跑的大熊猫。
我想马小跳是没有什么缺陷的,唯一缺陷就是他明辨是非的能力简直不像个小孩。这就使得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告诉你三角形的内角和为360度,可你没有学过数学无法证明,只是觉得不对劲。
直到我读了戈尔丁《蝇王》,一部描写小孩,却写给成人的小说。就和张爱玲一样,戈尔丁的小说透着一种真实的残忍。无论爱情还是童心,最大的敌人不是来自这个世界,而是来自我们自己。
《蝇王》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但足以用骇人听闻来形容:一次核战争中,一架载着男孩们的飞机从英国本土飞向南方疏散。由于意外,孩子们被迫降落到一座荒无人烟的珊瑚岛上。起初大家齐心协力,为了重返文明世界而努力。后来由于害怕所谓的“野兽”大家分为两派,最终崇尚野性的专制派打败了讲究理智的民主派。
在读《马小跳》的时候我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能做出正确的事,无论如何他都能绝处逢生。可《蝇王》却非如此,我看到了孩子们集体的疯狂、偏见和血腥。
在西蒙说出“野兽就是人类自己”这样的话时,“西蒙的努力全线奔溃;这哄笑声残酷地鞭打着他,他手足无措地畏缩到自己的位子上。”鲁迅先生的一句话用在这个时候正好,“许多人随便的哄笑,是一支白粉笔,它能够将粉涂在对手的鼻子上,使它的话好像小丑的打诨。”
孩子的世界充满着非理性和集体的情感渲染。我记得幼儿园和小学的班里大概都有这么一个同学,大家都不和他玩,至于为什么不和他玩,因为他是“那种人”,你和他一起玩的话也会变成“那种人”,这样大家也不会和你玩了。“那种人”是什么样的人?被当作笑料流传于孩子们中间的人罢了。
幼儿园时男孩子中流行一种名叫“打仗”的游戏,有的人作马,有的人作炮,每个班有自己的固定首领。首领先是大家选出来的,无非是认识他的人最多。玩到最后,首领有了真正的威望,开始专制,大家也更加以和他认识为荣。后来年纪逐渐大了,当年玩打仗的人开始在校园里组建自己的小帮派。随着几次欺压弱者的胜利,小帮派有了闻名整个学校的力量。我至今还记得六年级和初中流传于学生中的“十三令”、“十三蛟”。
(推荐史铁生《我的幼儿园》)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小孩。“‘杀野兽哟!割喉咙哟!放它血哟!’孩子们开始有节奏地兜着圈圈跑,他们的合唱也不再只是起初那表面的兴奋,而是开始像脉搏那样一起一落跳个不停。”
要说孩子们离杀人还有多远,就我作为一个曾经的旁观者和参与者的角度来说,只差一句豪情万丈的口号和能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
(推荐梁文道《你离杀人有多远》)
代表着科学的猪崽子和代表着真理的西蒙终于在小野蛮人的狂热中被谋杀了。代表着文明的拉尔夫被大人救了。
“一条由充满了好奇心的小生物组成的闪亮的边镶在西蒙尸体的四围;在星座稳定的光芒的照耀之下,它本身也是银光闪闪;就这样,西蒙的尸体轻轻飘向辽阔的大海。”
我有个叫刘慈欣的老乡写了一本叫《超新星纪元》的科幻小说,可以看出他努力延伸了《蝇王》的脑洞,却再也讲不清这么精彩的人性了。
还是我另一个老乡荀子看得透:“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事实上,就欲望而言,人更贴近于恶,但从道德上来说,人更贴近于善。这也是孩子和成人,野蛮与文明最大的不同。
“他把头发向后一掠,凝视着面前绿色和黑色假面具似的脸,竭力想回忆起杰克原来的模样。”——《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