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后,纷纷开且落
昨天一整天没收到消息,我的盼望又落空了。
找工作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被紧锣密鼓的失败冲昏了头脑,踉踉跄跄,看不清前路。回南天天空沉沉的,抽湿机上显示的湿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我讨厌的各种鲜艳又硕大的岭南花木怒放着——我的愤怒、羞耻、失望也在慢慢滋长。
去年春天,三月,明山哥突然发来一条信息:大觉寺玉兰要开了,你又不在。在北京的上学的几年,从未去过西山。我想着在北京料峭的春寒中,在山风中,辛夷花盛开又是怎样的呢?
去年秋天,在豆瓣上看见了到处转发的大觉寺古银杏的照片。我知道北京的秋是多么的可人:天晴干燥,四围沉寂,可以听见外套摩擦的簌簌声,碧空如洗,秋阳温暖,阳光透过金黄的银杏叶更加绚烂,在红墙琉璃瓦上投下斑驳的树影。突然,我又收到明山哥的信息,问我何时来北京,说大觉寺银杏黄了,要带我去看。
上次赴京,明山哥问我时间安排,要请半天假带我去大觉寺。我说不用急,你别太忙,来日方长,如果顺利,春天我会再来,咱们到时去看玉兰。他说好嘞,叫我放心,他觉得我一定成。
前些天,明山哥又说:“我觉得你一定成,因为你知道么,你得来北京教我俄文,光为这一点,你就一定会过。咱们一起发个願吧,今春共赏大觉寺玉兰,花开时又正赶上我生日,桃花也开了。要成了咱就做些个功课还願。”
我就在明山哥送我的圣母像前认真地许了个愿。
我遇见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那天中午,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不知不觉,窗外已稀稀疏疏飘起了小雪。我站在店门看雪,心中有一种细微的悦动。突然,远远地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朝我这边走来,我有些犹疑地招了招手,那人抬起头来,我们俩相视一笑。哎呀,Какими судьбами, 彼佳,真是他。莫斯科一别,四年未见。相約喝了杯茶,道别时,他指了指越下越大的雪,笑着对我说:好兆头哦,有消息了告诉我,你一定行。
那天晚上,我穿着皮鞋在薄薄的积雪上滑行,遊走在北京的街头,直到迷路。
去年深秋,一个人风雨中夜游玄武湖,数只乌鸦从明城墙方向飞来,掠过湖面,剩下几声啼叫回荡在浩瀚烟水裡。春节後回港,回南天未到,但东风已起,声势浩大,整夜不停,就如台风来袭时的架势。第二日早上醒来,风仍未停歇。坐在家里看书,风从落地大窗涌进屋裡,湿润清劲。又听见屋外乌鸦漫天飞舞啼叫,甚是悦耳。想起《乌夜啼》一曲:“慈乌啼,喜事到”,这是个好兆头。我竟禁不住放下接受失败的态势,在春意萌动的时节又怀起了希望。
去年在西湖小瀛洲,见到一块非常喜爱的匾额,曰“冬净春和”。短短四字似乎道尽了我对理想人生的想望。
种种良辰美景,预示着一个怎样风和日丽、天清气朗的未来啊?
然而弹指间回南天已到,用准备好的姿态接受失败后,我也不知所措了,接下来要何去何从?我回头一看,哑然失笑,哪有什么预兆啊?四时变化,风花雨雪,只不过是天地最无情最恒长之姿态而已。
正是:
木末辛夷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