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卖炭翁歪传
三十分钟短片剧本
卖炭翁歪传
编剧：sea
一、长安城外、清晨、外
天寒地冻，寒风呼啸。
昨夜大雪下了一夜，几乎没至膝盖。
清晨，远处进城的路上，渐渐显现出一团的模糊的身影，原来是卖炭的老翁和他那装着满满一车碳的牛车。
卖炭翁着一件单薄的麻衣，满脸灰尘，那是被烟熏火烤的颜色。两鬓灰白，十指漆黑，显现出砍柴烧炭的痕迹。
二、长安城内集市、上午、外
太阳已高，老牛耷拉着耳朵，卖炭翁弓着背牵着老牛慢慢地走着，还不时喘着气。
终于，卖炭翁赶到了集市，在南门外一角落坐下了，坐下的地方有些泥雪混杂，颇不干净。
三、大明宫门外、上午、外
有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从宫门里出来，一个着青色衣服，一个佩玉带着朱色衣服。
青衣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上从左眼角到左耳根有一条的疤痕，既悚然又颇带喜感。而那朱衣人，在尖尖的鹰钩鼻下面却有着两撇优雅的小胡子。
青衣人对朱衣人说：今日拿到密信，公公大事又进一步，天下运于掌指日可待。
公公尖声尖气笑道：哈哈，李希烈有勇少谋，虽如此，毕竟经营多年，兵强马壮，利用他，我苦心谋划多年的大事看来终于要实现了。
公公说毕，又一阵大笑。
青衣人：负责传递密信的据说是个卖炭的老翁？
公公：对，那密信正是放置在牛车的炭堆里面，接头的暗号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李希烈能想出这么个方法，总算有点脑子。
四、集市、上午、外
公公和青衣人来到集市，逛了一会儿，猛然看见卖炭翁靠着那一炭车，正坐在泥泞的地面上瑟瑟发抖。
五、集市南门角落、上午、外
公公眉头一皱，走上前去。
公公（负手垂眼）：天王盖地虎。
公公见卖炭翁愣了下没有反应提声又问了一次。
卖炭翁摸摸后脑勺，看上去似乎在使劲回想。
【闪回】
一双白嫩的手递给另一双粗糙的手一封信。
画外音：将军吩咐将这封密信送给一位叫仇思德的公公，此信关乎将军大计，切不可有丝毫差池，否则提头来见。接头暗号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声音却是越来越模糊了）。
【闪回结束】
卖炭翁沟壑纵横的脸上现出犹豫的神情，嗫嚅道：宝塔……宝塔镇……人妖？
老牛前脚提起叫了一声，尾巴甩了甩，老牛的嘴角好像有上扬的弧度。
公公和青衣人的脸刷的一下沉了下来。
青衣人一鞭在卖炭翁头上抽出一道血痕：你他妈胡说什么！
卖炭翁叫了一声身子蜷缩得更紧了。
老牛的眼睛里反映人们远远地围观出青衣人抽打着卖炭翁，而公公满面阴郁地一挥手：这炭车朝廷征用了，不能冻着圣上龙体。
青衣人见状拉转车头，大声呵斥着老牛：走~
老牛的头转向卖炭翁不肯走。
青衣人骂（用鞭子抽着把牛往北面赶）：妈的，叫你强、叫你赖、叫你贱！
有看客捂嘴笑。
卖炭翁上前想拉住牛车，被青衣人“去你妈的”一脚踹倒在地，接着身上被甩手扔了半匹纱和一丈绫。
青衣人（瞪着卖炭翁）：这次饶你一命，真不知道你他妈怎么活到现在的，别再让我看到你！
青衣人转身看见公公要走，忙谄笑：公公，等等小的啊。
卖炭翁一身泥雪坐在地上看着两人扬长而去。
看到没戏了，围观的人立马散开了，只有卖炭翁还一动不动呆在圆心。
站在远处的一位白面书生激动地运笔如飞，兴奋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嘴里念念有词“作孽啊……作孽啊……”
六、卖炭翁的草屋外的院子、下午、外
卖炭翁满身灰泥，眼圈红红地蹲在小草屋里，看着躺在床上自己年轻的妻子。
【闪回】
卖炭翁的妻子晃了几个圈，打了几个嗝倒了。
（画外音）卖炭翁的妻子：什么，整车的炭又被官府抢了！？
卖炭翁抚尸恸哭。
【闪回结束】
（独白）卖炭翁（对着妻子的尸体）（同时切换得到密信，牛车被抢的相应各个片段）：我说的接头暗号好像不大对劲，对方这种蛮横的态度也不应该是接头人的所为。（卖炭翁的的额头有细汗冒出）密信一旦落入其他人手中……
卖炭翁又看了看躺在面前妻子的尸体，脸上现出愤懑的表情喊道：不行！
卖炭翁起身将妻子埋在草屋前的地里。
七、卖炭翁的草屋内、傍晚、内
卖炭翁翻出贴肉放的一个册子“紧急事件重要事项完全手册”。翻开一页，上面显示卖炭翁的脸上贴了面皮“紧急情况换回原貌”。
卖炭翁在镜子前揭掉面皮，竟露出一张年轻俊俏的小生脸，剑眉星目。
又翻开一页，里屋地里有宝剑。
“卖炭翁”从里屋地里起出宝剑。
又翻开一页，床铺暗格里有夜行衣。
“卖炭翁”脱去麻衣，换上床铺暗格里的夜行衣。
八、卖炭翁屋外、傍晚、外
“卖炭翁”背上宝剑，翻出院外，往北面大明宫的方向疾奔。
九、大明宫内一处大屋内、夜、内
堂皇的屋子里，黄衣公公和青衣人围着一张八仙桌上的白铜罐斗着蛐蛐。
一只强壮的头部发白的蛐蛐一跃将另外那只体格较小的蛐蛐的颈部一口咬断，那只小蛐蛐腿部颤了颤便一动不动了。
青衣人放下带毛的小木棍，满面堆笑：公公这只白头大将军勇猛无敌，我的十几只蛐蛐可都没能打败它，不愧是公公手下无弱兵啊。
公公（举起带毛的小紫棍）：自古以来，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人于世上一定要做这白头大将军，只是有时想想我们活着再怎么样都逃不过这小棍啊。
两人沉默半晌。
青衣人说道：如今之势，公公有何打算，属下愿效犬马之劳，助公公达成宏愿。
公公：今天只是个小小的挫折，想我仇思德从十岁净身入宫，一路上摸爬滚打做到今天骠骑大将军，实非易事，有多少人想我死，有多少人表面阿谀心底视我怪物！包括你！
青衣人（扑的跪下，声音发颤）：属下不敢！
公公：那你是说我算错了！？
青衣人：不，不敢，不敢，未想到……公公神机妙算，洞察万事，属下……罪该万死……
仇思德（面容转危为安）：怪物，怪物，若不是朝廷苛捐杂税，民不聊生，我又怎么会被送进宫里做这不男不女的妖怪！我从李家失去的，也要从李家那里拿回来！如今先将绊脚石武元衡除掉。（顿了顿）我已经观察武元衡十余年，连他的家人都了如指掌，不敢轻易动手，只等一天万无一失时下手，大事可成。朝廷里我便可以只手遮天，到时候即使是皇上也要仰我鼻息，做我的傀儡了，哈哈……到时再清算今天李希烈对我的戏弄和羞辱！
青衣人：公公，今天会不会是个误会，又或者我们找错人了？
公公：那你是说我算错了？！
青衣人：不敢不敢，想必，情况正如公公所料，李希烈迟早要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公公：嗯，宣武军和李希烈多有不和，李希烈也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到时候，离间他们，使他们内斗，我再出手，杀掉李希烈，控制京畿、中原和淮西地区，我就是天下真正的主子了，哈哈哈哈……
正在狂笑中，突然后面一声破门声，一股劲风袭向仇思德后背……
十、大明宫内、夜、外
（快镜头，远景，垂直俯拍）“卖炭翁”在大明宫里转了又转，引得一阵骚动，还是找不到上午那两人。
正伏在屋脊一筹莫展时，突听画外一阵狂笑声。
“卖炭翁”脸上生出些许明亮欣喜的表情，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十一、仇思德屋子外、夜、外
“卖炭翁”翻身来到屋外，点开窗上一个洞向里一瞄，果然便是上午那两人。
镜头通过窗洞往里看，青衣人正说：李希烈迟早要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镜头对着“卖炭翁”的表情，开始阴晴不定，然后愈加惊怒。
（画外音）公公：嗯，宣武军和李希烈多有不和，李希烈也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到时候，离间他们，使他们内斗，我再出手，杀掉李希烈，控制京畿、中原和淮西地区，我就是天下真正的主子了。
“卖炭翁”：看来非但不是接头人，反而对将军有加害之意，差点坏了将军大事！好，看我的！
“卖炭翁”破门。
十二、仇思德屋子内、夜、内
“卖炭翁”破门而入，冲向仇思德，举手便欲拔剑砍翻他。
仇思德听到身后的呼啸声，转身却发现“卖炭翁”涨红着脸拔不出剑来。
【闪回】
宝剑出土的时候外部有点锈迹。
【闪回结束】
“卖炭翁”不禁骂道：我操，忘了。
仇思德看到“卖炭翁”拔不出剑来，表情转惊惧为讪笑，对青衣人道：拿洒家水蛇剑来！
青衣人恭敬地递给仇思德闪闪发光的水蛇剑。
仇思德两眼微闭，在卖炭翁面前做了个飘然的起式，捻了个潇洒的剑诀。
仇思德（立定）：来吧——
未及说完，仇思德被“卖炭翁”生锈的剑“嘭”的砍翻在地，鲜血激射，脑浆迸流，嘴里兀自念着：意……外……意……外……
“卖炭翁”（一抹脸上汗水）：终于拔出来了。
“卖炭翁”转头一瞪青衣人，青衣人睁着大眼呆立着。
“卖炭翁”怒吼一声举剑冲向青衣人，刚到他面前，他已瘫倒在地，一看下面，裤裆湿漉漉的。“卖炭翁”伸手一探鼻息，笑了。
“卖炭翁”将两人和屋里翻了个遍，就是找不出那封信，焦躁之下拿起桌上酒壶一饮而尽。
十三、仇思德屋子内、清晨、内
翌日醒来，“卖炭翁”将两人头颅割下作为战功一件。
卖炭翁（笑着看着两个头颅）：嘿嘿，将军看到你们非大大奖赏我一番不可。
提着头颅跨出屋子大门的时候，“卖炭翁”念叨着：怎么好像忘了什么……
十四、街上、早晨、外
清晨，宰相武元衡和御史中丞裴度两人和一干家臣驾马前往大明宫。
武元衡黑面虎髯，颇有武人气势。裴度面如冠玉，风度优雅。
裴度：看大人面色凝重忧郁，莫非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独白）武元衡（根据独白切入画面）：还不是烦去上朝，哥有双数恐惧症不知道吗？哥害怕大殿里面成双的柱子，成双的太监；哥也害怕红色，那让我想到鲜血，想了我都想吐血。你小子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想到此处武元衡正色道：如今藩镇四起，战火不断，黎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让天下太平，是我做宰相的职责，可是，唉……
（独白）裴度（根据独白切入画面）：你个假道学，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有双数和鲜血恐惧症，家里就一个老婆，大屋七间，柱子十七根，别的不说，看你那斗鸡眼就知道了，一上朝就盯着手里的笏板，那模样怕是只有你自己还不知道有多好笑吧。
裴度：大人忧国忧民，实在是群臣学习的榜样。近来藩镇猖獗，大人力主削藩，要多加警惕啊。
（独白）裴度：最好今天就死了，我也坐坐你的位置，哈哈哈哈。
（独白）武元衡：我郁闷啊，也就做做样子，混口饭嘛，只怪世人太过认真。
武元衡：中丞所言极是。
（画外音）某个士兵（突然喊）：那是什么人！？
两人同时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
十四、街上、早晨、外
（快镜头，远景，垂直俯拍）“卖炭翁”在宫里转了好几遍，起了几处喧哗，终于找到出来的路，出得宫来便径直往南面自己的草屋奔去。
“卖炭翁”在一个十字路口遇到一队人马，远远看去他们都看着自己，还对自己指指点点，有个人更是口吐鲜血，从马上坠下。
“卖炭翁”低着头，露出觉得奇怪的表情，忽然脸上出现恍然大悟的表情。
镜头对准在“卖炭翁”手里晃着的两个头颅，他们脸上有一种诡异的笑意。
（画外音）卖炭翁大呼：我操，忘了。
“卖炭翁”立马加速往南面自己家逃去。
十五、街上、早晨、外
裴度看着坠马倒地，吐血而亡的武元衡，一副愁苦欲哭的表情。
（独白）士兵们看着裴度：裴大人和武大人的交情果然不一般。
（独白）裴度（看着死去的武元衡）：大唐的宰相挂了，我却安然无恙，这要是追究起来，恐怕难逃罪责。
裴度的脸上出现一个坚毅的表情，“哎呦”一声。
（音乐：优美宏远的交响乐。慢镜头。）
从马背上高高一跃，用优美的体态在空中翻了1080度。
士兵们引颈观摩，时间仿佛静止了。
“嘭”的一声将大家拉回现实，裴度重重摔在地上。
旁边的家臣看了眉头一皱，嘴里一啧。
地上的裴度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听上去真切动人。
十六、字幕
史载：唐元和十年，宰相武元衡和御史中丞裴度遭人暗杀，武元衡当场身死，裴度重伤。
十七、街上案发地点、上午、外
一列士兵站定在案发地点，地上还可以看到武元衡宰相的血迹。
一位武官（对着士兵们）：朝廷怀疑宰相是被刺杀的，但凡发现擅自闯入、形貌可疑者，一律格杀勿论。
十八、南山密林、下午、外
密林里，白雪和白雾交融，看上去迷蒙迷离。
“卖炭翁”又变回了卖炭翁。他提着包着两个头颅的袋子在南山的树林里等组织来接头的人。
十九、南山出山道旁、下午、外
接头的人没来，出山时，卖炭翁的牛车在颠簸的过程中将车上的一个袋子甩进路旁的山谷里。
两个头颅带着微笑的表情从袋子里滚了出来继续在山坡上滚着，看上去又滑稽，又可笑，又诡异。
十九、集市南门、上午、外
翌日，卖炭翁又驾着牛车，装着半车的炭来到了长安城集市南门，在自己那个惯常的地方坐下。
卖炭翁看着喧闹的集市里人来人往，自言自语：嘿，也不知道这些人都在忙活些啥。
（画外音）一妇女：这什么破烂玩意儿？
卖炭翁往就离自己几米的声音处看去。
一只手拿起混着雪粘在脚底的东西，看了看，丢掉。
（画外音）妇女：什么乱七八糟无聊东西。
那东西落在卖炭翁身旁，卖炭翁用手一摸，拍拍雪一看，表情突然凝固，想起来了什么：我操，忘了！
原来是一封信《淮西节度使李希烈给骠骑大将军仇思德之密信》
二十、卖炭翁草屋外院子、上午、外
卖炭翁草屋外院子的地里。
一只手从泥土里面伸了出来，接着一个头从地里探了出来，正是卖炭翁年轻的妻子。
她容貌娇美，只除了脸的右下边缘处有一个凸出来的大黑痣，上面还有一小撮长毛。
卖炭翁妻子（声音娇滴滴地，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死老头，早就对你失望透顶，马车没有，草屋还是按揭的，真受够了，多亏老娘早准备好了龟息丹，差点老娘的青春全毁在你这死糟老头上了。
她一边骂着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土，慢慢悠悠往北边走去。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