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
金陵李府,三代官商,敕造船舶,乃金陵首富。 李家公子李元极年满十八,牵线说媒的人家从年头已经排到年尾。 老爷太太物色了不少人选,可李家少爷整日把自己关在禅房里念经、打坐,一概不闻家事俗务,这可急坏了老两口。 “唉,元极要是再这么向佛参禅下去,岂不真成和尚了?他如今也成年了,我还想尽快抱孙子呢。”太太叹着气说道。 “都是你生的好儿子,好好的李家基业不管,香火不续,只知道把自己关在禅房里,真是愁煞人了。” “老爷,奴才倒有个注意。前些天刚买了几个丫鬟进府,其中有一个叫阿萝的堪称绝色,何不让她伺候大少爷,或许能回转大少爷的心意也说不定呢。”管家说道。 老爷一听,忙宣阿萝过来。只见她一身白衣,不施粉黛,因家中丧母不得已卖身到李府,而眉头微蹙,眼中含忧,实在惹人怜爱。 太太拉住阿萝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番,阿萝虽心感为难,但也不好忤逆老爷太太的意思,只好勉强答应。 于是阿萝托着茶叩响了禅房的门,久久无应声,便轻轻地推门而入。 一尊弥勒佛像映入眼帘,元极闭着眼在蒲团上打坐。 阿萝轻轻关上门,说:“少爷请用茶。” 元极不语,阿萝把茶盘放在桌子上,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元极。 她不懂这样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为什么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却自甘寂寞,如此清心寡欲。 明明该看破,该脱离苦海的人是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她。 一想到尸骨未寒,匆忙入殓的娘亲,阿萝的眼中便噙满了泪水。 阿萝心中一动,便跪在了元极旁边的蒲团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地祈求佛让娘亲早日超生,让自己早日解脱。 禅房里寂静无声,阿萝听着元极有力而和缓的心跳声,自己原本哀苦慌乱的心似乎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元极打坐完毕睁开眼睛,忽然看见旁边跪着阿萝,只见她神态专注虔诚,如一朵出水的芙蓉般恬静清新。 元极没有叫她,自己站了起来。 阿萝听见了动静忙睁开眼起身说道:“阿萝该死,一时忘了形,望少爷勿怪。” 元极摆摆手说:“佛法面前人人平等,人人都拜得。” “佛法高深,阿萝不敢攀附,只是觉得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心中似乎平静了些,烦恼似乎轻了些。” “佛法不是灵药,不能让你忘却世间烦恼,但是它能让你恢复自然本心,让你超脱自在。” “少爷说的阿萝听不懂。” “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可是我不识字,我怕我太笨了学不会。” “学佛关键看悟性,与身份学识无直接关系,千万别看低了自己。” “少爷,自打我进府,还未有人像少爷这般温柔亲切地与我说话。少爷,你没病,有病的是他们。” 阿萝说着捂嘴偷笑,元极也跟着莞尔一笑。 于是阿萝开始每天伺候元极的日常起居,跟着元极后面识字、写字、念经、抄经,听他讲解佛法。 阿萝仿佛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看见了智慧的闪光,领悟到原来世间还有另外一种心境,另外一种活法。 元极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她原本晦暗苦涩的世界,对她来说,元极就是佛陀再世,就是她的全部希望和寄托。 阿萝一心一意地伺候、跟随着元极,对他的依恋与日俱增,恨不得无时无刻不看着他,连睡里梦里都想着他。 这样深陷情欲中不可自拔的阿萝再无心思学佛,她心里明白比起艰难悟佛,她更贪恋元极带给她的心花怒放的感觉,简直美妙至极。 这天她听元极讲经听得云里雾里,便问元极:“少爷,你说的很多道理我都不懂,可是有一件事你却未必懂。” “我不懂的倒也多,不过你且说说看。” 阿萝凑近元极,看着他说:“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元极一听有些怔怔的,对于阿萝的心思他不是感觉不到。 “你知道为一个人朝思暮想、寝食难安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看着他近在眼前,你却不能对他倾诉衷肠,你和他两个人好似隔着天上地下那么远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元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轻轻唤了声“阿萝”,此时阿萝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阿萝赶忙转过头,夺门而去,留下心乱如麻的元极。 等到晚间时候,阿萝端着饭进来了,她跪下对元极说道:“阿萝亲自下厨给少爷做了几样素菜,来给少爷赔罪。” “你有何罪?” “阿萝白天不该说那些不知轻重不知羞耻的话,还请少爷责罚。” 元极看了看菜说道:“看得出你用心了,只是我平常清淡惯了,下次别费心了。” 阿萝一听心中一慌,但看到元极接过食盘开始吃起来,便松了口气。 “阿萝记下了,是阿萝愚笨,做什么都是错。” “难为你了,你起来吧。” “少爷不怪罪阿萝了?” “我何曾怪你,只是起心动念间,因果皆相照,还望你好自为之。” 阿萝听了心中若有所思,捏着裙摆慢慢站起身,站在一旁看着元极大口地吃饭。 世间当真有因果?那我遇见少爷算是什么因什么果? 阿萝正想着,元极偶然抬起眼与阿萝对视了一下,看得阿萝又心潮迭起,赶忙低下了头,红了脸。 “阿萝你今年多大了?” “回少爷,我今年十六了。” “你刚来李府不久,如果你在这里呆不惯,我让娘亲给你许个好人家嫁了可好?” 阿萝一听,一下子慌了,忙又跪到地上说:“少爷这是要赶阿萝走?少爷你都吃了我做的菜,你都说了不怪罪我的。”阿萝说着便哭了起来。 元极忙要扶她起来,说:“我不过顺口一说,你若想留留下便是。只是你要知道,你迟早是要嫁人的。” 阿萝抱着元极的腿说:“阿萝情愿一辈子做牛做马伺候少爷,一辈子不离左右。” “我不要人伺候,你知道我的志向在哪儿,迟早有一天我是要遁入空门的。” “少爷若是要当和尚,那我也不嫁人,我就去当尼姑。” “这并非你的本意,你又何苦如此。” “不,这就是阿萝的本意。得不到少爷您的垂怜,阿萝已生无可恋,除了做尼姑那就只有一死了。” “你若非要执迷不悟那我也无法,总之我心意已决,他人所作所为我是不理的。” “少爷,人家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少爷你忍心丢下老爷太太不顾,让他们终日以泪洗面吗?” “若舍不得父母亲情,那也算不得入佛了。阿萝,你无需多言,出去吧。” 这时外面突然狂风大作,窗帘被吹得起伏飘扬,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接着一声轰雷乍响,吓得阿萝躲进了元极的怀里。 元极突然感觉心跳加快,身子发热,额头开始冒汗。 再加上阿萝倒在自己怀里,身上的香味熏染着,整个人都有点把持不住了。 他忍不住把衣领扯开,阿萝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波流转,充满了期盼,然后把脸仰起,闭上了眼睛。 元极脸颊泛红,他惊讶于自己的反常,难道他真的动心了?这张唇如此娇艳诱人,像花蜜般等待人啜饮。 元极感觉自己喉头发干,十分口渴,好想就这么吻下去,痛痛快快地解一场渴。 就在双唇即将触碰的瞬间,又一个响雷轰然而下,元极一下子惊醒,奋力推开阿萝,也推到了桌上的饭菜。 元极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说:“你在饭菜里下了药?” “这是老爷太太的主意,阿萝也没办法。少爷,你就要了阿萝吧,就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少爷,你就是阿萝的命啊,念你的名字比念观世音菩萨还叫人欢喜。” “荒唐,你们一个个都想坏我修行,却都打着爱的名义,真是荒唐!” 元极接着坐在地上打坐,独自与体内的药性做着斗争。 阿萝仍不死心,脱掉自己的外衣,紧紧地抱住元极,双手在他身上上下游走,舌尖轻舔着他的嘴唇、脸颊、脖颈,像一条水蛇般死死缠绕住水里的一根浮木。 元极咬紧牙根,专心念经,体内的洪水屡屡都要破闸,但他一次又一次凭着自己意志硬生生顶了回去。 阿萝感受到元极挣扎的痛苦,心中有一丝窃喜。这阳春散果然厉害,任他是如来佛祖怕也顶不住。 阿萝更大胆地把手伸向了元极的下身,炽热滚烫的触碰使得阿萝战栗不已,她贪婪哀怨地看着元极,伸手往更深处探索去。 元极感觉到被冒犯,他一下子把阿萝推到在地,看着这张楚楚动人的脸,心中升腾的不是欲念,却是慈悲与同情。 他的心魔消失了,再没有什么能够控制住他,他可以随时走掉,不带一丝逃跑的狼狈,但他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成全。 于是元极吻了上去。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第二天,阿萝从酣睡中意犹未尽地醒来,翻动着身子想确认一下元极的存在,却左右都摸不到人。 阿萝发疯似的起来满李府地找元极,可是却无人见着他,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阿萝颓然地跌倒在地,原以为已经胜券在握,没想到还是一败涂地,等待她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前途命运。 风一吹,树上的梨花纷纷落下,似乎经不起一点儿惊扰。 阿萝在绝望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攥紧了衣服,还不到最后她还不可以认输。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当李家的少奶奶,穿好的吃好的,被人伺候着。 不就是母凭子贵嘛,怀上最好,没怀上借种也要怀上。 阿萝擦掉眼泪,站起身来,利落地拍去身上的花瓣与埃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