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去巴黎,会是水暖天晴
阳光下的巴黎冬日,美丽的如此敷衍,才让仓皇逃窜至此的我们如此念念不忘。 大概是因为是冬天吧,我们彼此安慰着。 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夏天来呢? 那时的巴黎一定会非常不一样吧,我猜。
1
“卢浮宫有人行凶,你没事吧?”
“你真幸运,巴黎又出事了。”
……
刚一睁眼就被各种问候的短信淹没,赶快刷了一下新闻才知道,原来卢浮宫发生了袭击事件,巴黎因此又上了头条。
而这只是我离开那里的第二天。
那一刻,我并没感到有丝毫的庆幸,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听到这座城市的消息,就总与灾难相关?
分明就在一天前,我还沉迷于提香画笔下灵动的肖像,带着某种欣赏又嫉妒的眼光,远远看着法国中学生围在《梅杜萨之筏》前上艺术课啊!

其实在去巴黎的前几天,聊起这座城市时,一个朋友就无不伤感地说道:“把卢浮和奥赛放在法国真是让人不放心啊。会不会在我去之前就被极端分子毁掉啊?”
“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去毁坏这些艺术品吧?”我说道。
其实说这话时,我心里是没有任何底气的,看看阿勒颇和摩苏尔正在发生的事情吧。朋友说在加拿大,身边有太多的白左和穆斯林,以至于平时他根本不能大声谈论这些事,生怕一不小心就因为政治不正确而成为言语攻击的对象,也只有和我讨论时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谁曾想,就在这次对话的几天之后,卢浮宫就险些惨遭毒手,颇有一种现实主义的荒诞。“你快点去巴黎吧,说不准哪天就真的看不到了。”我督促他。

虽然躲过一劫,但我们这次巴黎之行其实也不那么顺利。
在卢浮宫呆了近三个小时之后,尽管内心仍如饥似渴,双腿却无法支撑我们继续走下去,于是决定先去吃一个午饭,然后起身前往下一个城市。刚刚在路边的餐馆坐下,激动地交流着刚才的所见时,不幸发生了。同行的朋友发现背包被拉开,护照连同夹在里面的现金全都不见了。我们立刻打了领事馆的电话求助,工作人员建议沿着一路上的垃圾桶找一找,没有的话先去警察局报案,再拿着报案证明去领事馆办理临时证件。
我们翻遍了一公里以内的垃圾箱,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一家中餐馆的老板好心地指给我们警察局的方向,并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一带小偷太多了,千万小心啊。”是啊,在没发生之前,大概谁都想不到自己是要倒霉的那一个。
于是我们经历的"第一次"又多了一条——在国外进警察局和领事馆。

2
那是我第二次去巴黎,这些年陆陆续续去过四十多个境外城市,巴黎是唯一一个重复去过的地方。凑巧的是,每一次都与危险擦肩而过,让我不得不怀疑,是否与这个城市八字不合。巴黎因此变成了触不到的恋人,心中默念了成千上万次,可每当有机会靠近,却阴差阳错,只能以一个游客的心态匆忙地四处张望。
2015年冬天,第一次去巴黎,可就在出发前几天,发生了震惊世界的枪击案,我犹豫了好久到底该不该取消行程,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还是勇敢地登上了飞机。到了巴黎的第一站,去了巴黎圣母院,这里正举行为逝者祈福的活动,我也用中文写下了自己的祝福。

那次巴黎之行是懵懂的,除了埃菲尔铁塔,凯旋门这些地标,除了无数次在电影和书籍中听说这座城市外,我大概对她的历史一无所知,我甚至不知道她分哪几个区,更不要说每个区都有怎样的特点,不然也不会住在十八区蒙马特高地的青旅,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区域。
虽然自认没有种族歧视,可当我走进蒙马特附近的地铁站,还是对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黑人比例感到惊讶,我立刻发了信息给朋友,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来了巴黎,或许是某一座非洲的城市。



出了地铁站,沿着蒙马特高地向圣心大教堂走去,一路上小贩云集,也有很多杂耍艺人,他们没有穿戏装也能靠变戏法来吸引路人的围观,还有那种我以为只有国内才看得见的“一元店”,里面了挤满了疯狂抢购的人们,好不热闹。

爬上这条充满市井气息的小路,终于登上蒙马特高地。这个拥有绝美视野的观景台,看起来不像是有钱人和文艺青年会来的地方,倒是法国农村家庭或者东欧青年云集的场所,甚至没有看到几张亚洲的面孔,更不要说乌泱泱的旅行团了。
在教堂入口的台阶旁,警察勒令两个小混混脱掉鞋子接受检查,在不断的盘问下他们,依旧像嗑high了一样,一副嬉皮笑脸,让整个场面更像是一出滑稽的轻喜剧。奇怪的是,不知道法国人是不是对于这场景见怪不怪,抑或天生没有中国人那样的围观体质,这甚至没有引来多少游人的注目。
他们或者围坐在教堂前的草地上,吃着东西晒着太阳,或者站在高处的观景台上,聊着天等着日落。

我长出了一个口气,旅途的疲惫感一扫而光,觉得自己像是埃菲尔铁塔上拍照团的逃犯,尽情享受着被抓回牢狱前瞬间偷生的欢愉,突然间,有点理解热内为什么要在《异形4》最后炸掉埃菲尔铁塔了。人多而拥挤,不该是嘈杂和喧嚣的代名词,那一刻,竟然有一点舍不得巴黎。


3
有时候去一座城是因为一个人,高迪的巴塞罗那,卡夫卡的布拉格,而巴黎呢?他似乎不属于某个人,可以是梵高的巴黎,是海明威的巴黎,甚至可以是伍迪·艾伦的午夜巴黎,是《爱在日落黄昏时》里Ethan和Julie的巴黎。
而因为一部电影《约瑟夫之子》,我开始对卢森堡公园有了执念,在过去两年佳作云集的法国影坛,这并不算一部非常有名的作品,但它温吞的古怪中散发出一点希望的光火,正如那个无法彻底讨厌自己的我们,一边懒惰的懦弱着,一边努力找寻着快乐下去的勇气。

于是,在第二次来巴黎的时候,特意把民宿订在了拉丁区,距离卢森堡公园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入住以后惊奇地发现,这里曾是乔伊斯的故居,比起一年多前的蒙马特,拉丁区和玛黑区像是另一个维度的巴黎。
从乔伊斯故居出来向北走几个街区,就到了塞纳河边,Ethan和Julie也曾在这河边散步。一路上咖啡馆林立,远处的巴黎圣母院,在早晨的阴冷中若隐若现,更多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换个方向走,一路穿过索邦大学和一所中学,乍一看还以为是《约瑟夫之子》主人公就读的同一所。这附近有很多建筑风格很相似的学校,或许主人公就读的就是这其中的一所。此刻我也恍然大悟,电影中约瑟夫要约在卢森堡公园和主人公见面,就因为它与这片校区之间就只隔着一条马路。


当我最终到达卢森堡公园,持续了几日的阴天终于转晴,像是对于某种坚持不懈的额外犒赏。坐在喷泉前的木凳上,享受着巴黎冬日里难得的阳光,想起了一年前在卢浮宫前的杜乐丽花园,比起那时尽情挥霍的冬日暖阳,此刻却是慌张停止后身在其中的满足。



巴黎的花园,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卢森堡、杜乐丽,还有出现在《午夜巴黎》里,却一直都没去成的凡尔赛,花园之于这座城市的意义完全不逊色于博物馆。


停留在卢森堡公园那短短的几个小时,是第二次巴黎之行中仅有与阳光亲密接触,也正因为她美丽的如此敷衍,才让仓皇逃窜至此的我们如此念念不忘。
大概是因为是冬天吧,我们彼此安慰着。
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夏天来呢?
那时的巴黎一定会非常不一样吧,我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