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硬着颈项的人的灯下漫笔
近几日又有传教者来,邀约参加耶稣受难纪念。我只想说:不如去纪念朋友割包皮。因为耶稣是死的,朋友是活的,此一也;耶稣死后自顾自的重归天国,坐在父的右边,于我辈了无干系,朋友包皮得割之后轻松自在自觉神勇百倍则终日于我欢颜相对,此二也;仔细想来这现世里实则并没有过什么耶稣,纪念此人则实属虚无缥缈,此三也。
宗教欲使人入教,一说世上有神,此为信念的恒基;二说证据大体有三处,道是首先这世上万物乃神创神造的,再是人身上有属灵的一面可看为神留的痕迹,再是神爱人。
我们的宇宙有一个居高临下的最高主宰,目前实属不可知。不唯目前,就我们而言,或许永远未知。所谓三重天外,不意更有一重。上天入地,终不得到三界之外。钵中之脑,尽管可以想象,自己却终不能溢出鱼缸一探究竟。这是一不可知。
教士们宣称人类身上的道德感和正义观还有潜藏的为恶之心或阴暗面,简单就天主教而言即七原罪和七美德,可视作人较动物是特别的,兼有激烈对抗和相互压制的神性和受魔鬼诱惑的可能。除去说人有道德观念(一如儒家以三纲五常使人区别于禽兽),又有恶性,启蒙哲学家又说人有超越本能的理性,能反思,又有心理学家说人能意识在自己的存在,还有超非寻常的好奇心。基本上凡此种种,无不说明人与动物有本质区别。
然而认真追究起来,不免发现凡此种种,无一种其实不是证明人与动物实处一类。动物的本能是生存,种种行为不过是为谋食,求繁衍。譬如虎豹在饱食之外,并不会为作乐而去咬较弱的狐一口,再满意的长笑一声后隐去,即毫无欺凌弱小的心态,却也不会在两羊争食时,去帮助形体较小的一只,即亦无锄强扶弱的正气。动物不存在道德感高低的问题,动物和自然融合的更为一致是因为动物没有人所理解的那种道德感,心态比较简单(物质上的生活方式却可以非常复杂)。
人的本能也是生存,种种行为也不过是为谋食,求繁衍。人和动物的不同之处,不在于人以上种种貌似是专属于人的特性,在于智力程度的高低。上述特性,不过是根据人相对较高的智力所做出的发展。人的道德归结来说作为损害个体方便别人的利他行为,以及种种损人利己的恶行,和动物的行为原理上是一致的,都是较高层次的群体选择和较低层次的个体选择之间的冲突,一如牛群遇到掠食者,雄性惯于把雌性和幼兽围在当中,自己对敌。看似是雄性主动使自己危险加大,但对群体生产而言是有利的,也就间接对自己有利。如今的人基本不再在自然环境下生存,他在人的环境里生存。人的主要的竞争对手,主要的天敌和他猎食的主要对象由自然界的其他物种转变成了其同类。在这一意义下,人为生存或生存的更好而使出的种种招数,如阴谋,陷害,背叛,欺骗或侵害,如果说是不道德的,不如说言明了讲,说这些是不道德的本身只不过是一种道德化的阐释:既然是为了生存,那么本身本无所谓道德,也无所谓不道德的。所谓“行不义”,不过是一种生存本能的延伸和变形。能够“行不义”,当盗跖,不过是因为智力发展到了可以如此为之的程度。无端伤害他人取乐这种不道德似乎和生存本能没有关系,实际上也可以用生存本能来解释:不要忘记人是高度社会化的,欺压他人取乐如果不是为直接的攫取资源,至少是在这个包括加害方和受害方双方的环境中,加害方一种再明显不过的确立,巩固乃至验证自己对对方的支配权的方式,以保障自己更好的生存。轻快的取乐背后仍然是严肃的生存逻辑在支配。总结来说,人类社会为求多数的安定,才从种种被认为是不义的行为,对应出一干仁义之名。
所谓理性,能够反思,亦可以从智力高低推演。说理性超越本能,不过是运用智力进行推算之后,发现如何如何比当下即便爆发对长远的生存更为有利。理性不是超越本能,理性是让人更好的回应本能的欲求。至于自我存在的意识独属人,不免失笑于子非鱼了。再说人有自由意志作为神性的证据问题:自由意志实在可以和理性同归一类,只是理性是较高智力的性质称呼,自由意志是运用这种程度的智力后产生的结果的多样性。智力的本质是接受信息,处理信息,最后根据分析产生一定的结论。智力程度高意味着处理信息过程的复杂,参与变量的众多,因此能产生的结论会因某些中间因素不同而不同也无不自然。
最后有人或者说动物没有美感,即使能长出华丽的羽饰,拥有强健的体格,也不过是为求偶,甚至于辉煌的蚁穴,也绝无成为世界七大奇迹的雄心,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实用。讨论美难免是一个复杂的话题。但毕竟不可避免,也是看似最能证明人毕竟本质上区别于动物,而且有神性的一个关键之一。美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不妨先看看狄德罗的画论里怎么说的:狄德罗在沙龙里常常把布歇骂的一文不值,强调美就是效仿自然。也许我们不用像狄德罗那样极端,现在再来回味一下古今之辩的宏大过程。可以肯定:即使承认每个时代有属于自己的美的原则,但无论具体的原则如何变化,这些原则的本质和自然的本质要么是一脉相通的,要么本身就干脆能等同于某种意义上的“自然”。最能说明这一看似不相融实则暗通内里的莫过于看看超现实主义的画作:表面上画的内容似乎和自然界的东西不甚对称,但真实反映了作画者的精神体验。再回过头重读狄德罗的画论,我们就能猛的体会到他那句话的重大意义:自然即真实。所谓真实不是仅仅是像卡纳莱托那样画里亚托桥,而是遵从真实把画的对象表达出来。在此意义上,美感,既然建立在对自然和自我的观测基础上,可以说本质上也是较高级智慧生物的自我存在感的一种延伸。人在接受了外界的刺激后,自我意识融合了接受到的外界信息,就要把这些信息混杂着自我意识在反馈出来。而人的智力程度允许他有能力做出这种反馈。
上述分析说明,人和动物没有本质区别, 我们不过是字面意义上的沐猴而冠。我们显得更复杂,更深刻,和动物相比有那么多的不自然,不合常理,违背本性(粤语中一句粗俗的至理“ 如果佢比你屌你屌唔屌”可谓是一语中的),实际上不过是因为智慧程度较动物为高的关系。一些智慧较其他动物为高的动物,如猩猩,乌鸦,海豚,都有人类幼年时即能做到的复杂行为,即为智力程度,而不是道德感,美感,理性是区别人与动物的真正因素,也正因于此,人和别的动物只有较大的程度上的区别,没有本质方面截然不同的区别。同样的,如果动物有人那样程度的智力,那么人的种种所谓道德败坏,相信动物没有一件是不会沾染上的。
至于第三点,说神爱世人,我们很容易就发现,自己养的某些宠物似乎更能让我们体会到他们对主人的关心。
在神的存在尚且晦暗不明,人又与禽兽着实相类的情况下,凡宗教者,毛主席一早就领导中国革命群众揭露说,不免是精神鸦片。天国没有近,如果天国近了,这话必不从每日喊叫的人口中出。凡每日作态呼喊的,不为把人引进天上的窄门,倒是专为引人进罗马的宽门。
犹太人以自傲建立他们的文化,中国人则表现的冷静客观。治学讲究天人之际,生活是塞其兑,闭其门,和其光,同其尘,挫其锐,而解其纷,更是天人玄同。怎么做到天人玄同,也说的很明白:既然天命之谓性,那率性之谓道。西方清醒的人去做不可知论者,东方是情之所钟,正在吾辈。当隐士多么浪费,既然身在此山中,有生命就道法自然的挥霍。
大概想法还幼稚吧。但尽力了目前就这个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