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出生记

每天清晨醒来,你会咧开嘴对我笑了。 这一刻,真是莫大的幸福。 还没到双满月的你,此刻正在白色的婴儿床里沉睡, 偶尔发出嗯嗯啊啊的呢喃。 曾无数次期盼你的到来,在漫长的数不清日子的等待中 甚至有过怀疑:这辈子大概不会有小孩了。 等待的时间越长,你的到来越是让我们欣喜与感恩。 然然出生于杭州的省妇保,这是浙江最权威的妇产科医院,每天人头攒动,像熙熙攘攘的菜市场。 早就做好了迎接你的准备,到了预产期,你却依然淡定。于是你有了人生第一个外号:慢吞吞小姐。 预产期那天,我的主治医生告诉我,三天后去做胎心监护,如果还没动静,就要考虑住院催产了,因为病房很紧张,提早打算为好。 那几天,我天天和肚子里的你说,宝宝,该出来啦。不过,爸爸却觉得不能催,该来总会来。 三天后,还是没动静,医生给我开了住院单,先去住院部入住,看到病房的床又硬又窄,我以没带住院用品为由,偷偷溜回家睡了。 第二天,然爸和我带着一箱子待产包,去了病房。不过每到饭点,然爸都带着我去最爱的几家餐厅,医院的盒饭实在影响心情。 其实整个孕期,除了孕晚期睡眠不好,晚上总是呼吸困难,尿频,夜醒多次,回想起来都是满满的幸福。一下子住了院,心情是忐忑又期待,主治医生一直说我体重控制不错,骨盆条件也好,可以自己生,想当然地觉得自己的产程不会太艰难。 直到进了产房,才发现自己太天真,生孩子的痛,是没法想象的。 第二天一位男医生带着几位助理医师给我做了一次内检,都说内检非常难受,第一次确实是疼得我直叫唤。检查后宫颈还很硬,离“生”还有十万八千里。 下午两点医生给我塞了软化宫颈的药,说快的话半夜就能生,就这么期待着传说中的宫缩,然而到凌晨一直是不规律宫缩,这种宫缩很耗人,没有生的迹象,却让我一整晚没睡。夜里的值班医生最后决定把药取了出来。 第三天改挂催产针,下午一点挂上,三小时后还没有痛感,到了下午四点多开始有了姨妈痛,我用手机计算着宫缩时间,随着阵痛越来越强烈,间隔越来越短,到后来干脆把手机都扔在了一边。 只记得护士进来问阵痛间隔时间,我已痛到扶着墙颤抖,根本无力回答。再次内检的时候,医生说开了一指,天哪,这真是天大的喜讯,终于进入所谓的产程!此刻的我只想快点把然然生下来。 开始还能坐在凳子上忍受阵痛,到后来已经直不起腰,躺在床上一边疼得发抖一直叫,我受不了了。晚上七点多,呼唤了n遍护士后,总算给我做了一次内检。两指半!可以去待产房了! 然爸和护工把我推进了待产房,这一路觉得特别漫长,而我已经痛到全身在床上扭动,因为还打着催产针,护士大声呵斥,再扭肚子里的孩子就要窒息了!“我要打无痛,我要导乐师。”我一遍遍地喊,说是喊,其实是呻吟,护士不耐烦地说就算打无痛也没这么快,至少要等半小时。 这时候然爸穿上了蓝色的无菌衣,想进来陪我,却又因为没有床位,被赶到了门外,我无助地看了他一眼,剩下的只有疼痛。我知道,此刻用焦虑担忧都无法形容他复杂的心情。他,一定不比我好受。 因为待产房床位全满,打无痛的麻醉师又刚好来了,很快就直接把我送进了产房。其实产房就是一间间的隔间,每个隔间有两三张产床。我被送进了一个隔间,打上了无痛,大约等了有半个小时,痛感终于慢慢减轻了,顿时大脑也清醒了一半。可能宫缩实在太疼了,至今都想不起来给我打针的人是男是女。 不一会导乐师赶到了产房,此时是晚上九点多。打了无痛的我和导乐师还能清醒地聊天,过了会产科大夫进来内检,“你这是最难生的胎位,后右侧。我看是要剖了。”神马?我一听就慌了,说好的胎位正,条件好呢??赶紧哀求:“大夫,我要自己生,求你帮帮我吧。” “别求我,求他们”大夫指着旁边的助产师,其实他在开玩笑,活跃气氛。可是我内心是崩溃的。这个时候已经开了8指,医生说等开全了再来检查一次。 也记不住过了多长时间,大概有两个小时吧,这个时候已经晚上11点。大夫说好像情况比之前乐观,他边说边把手伸进去用力转了一下,胎位一下子就转正了。“现在条件不错,你可以自己生生看,但是宝宝的肚子太大,还没有完全下来。” 导乐师教我怎么用力,但我试了各种姿势,一点都不得要领,这个时候宫缩越来越疼,感觉麻药在渐渐失效。她建议我下来走一走。 我在产房里架着助步器开始来回走,实在是太疼了,疼到直不起腰,手脚都在发抖,每走一步都像是一次生死之旅。好心的导乐师把我带到产房入口,这个时候然爸正焦急地等在门后面,透过大门玻璃看到我,眼圈都红了。他抱了抱我,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我能感受到他整个人都软绵绵,是那种心疼到极点的忧伤。睁开眼看到的世界仿佛是虚幻的,但然爸的这个拥抱,开启了我新一轮的努力。 回到产床,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次力,吃了多少巧克力和红牛,换了各种姿势,两手抱住大腿,没戏,脚踏着脚撑,手握栏杆,还是不行,助产师甚至找了面镜子给我,让我自己对着找感觉,虽然用力的方式正确,我却已经精疲力竭,嘴唇发麻,眼睛慢慢地要闭上了,想沉沉地睡去。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开始哀求,“医生快给我剖了吧。”“耻骨太小,宝宝太大,可能要上产钳了。”医生的表情是略带调侃的。 什么产钳,只要能生出来,怎么都行啊,赶紧吧! “再生两个小时吧,产钳是有风险的。”一听两个小时,我就崩溃了,此时,我的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全身力气,眼睛也睁不开了,身边的人说话我也听不见了,天花板的灯光在眼前晃着,惨白惨白,将死的人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宫缩还在加剧,而我内心已经崩塌,插着氧气管的我,大概是有那么几十秒真的停止了呼吸,导致了胎心监护的宝宝心态也突然减速,助产师也急了,赶紧产钳手术吧,她不行了,难道要等到最后做心脏复苏吗?一边做着心脏复苏的动作,一边大声和医生理论。然而,医生还是坚持再过两小时,也许可以自己生。 这个两小时已经不记得是怎么熬过去,带着哭腔呻吟和用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眼前只有白晃晃的光。最后的最后,三个男医生,麻醉师,几位助产师,呼呼啦啦全来了,告诉我要进行产钳手术了,其中一个拿着纸念了大段文字,提示手术风险,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记得他们拿出去给家属签字了。接着穿上了一种消毒纸做成的手术服,产道被撑开,很快被划了两刀,宫缩还在继续,医生说叫你用力就用力,马上就出来了,根据提示我抱着腿像拉粑粑一样用力。 “很棒!再一次就出来了!”我一听来劲了,使出了洪荒之力,这样的用力大概进行了五六次次。最后一下,感觉肚子一下子塌了,医生把然然放在我的肚子上,而我躺着一点也看不到,只感受到肚子上沉沉的暖暖的,5点14分,医生报告了下出生时间。助产师捧起她问我,是男是女,我说女孩。接着放进了旁边的推车,开始清洁皮肤,最后放到我的脸上贴了一下,就把她推出去了。因为用了产钳,需要立刻进入新生儿科监护。导乐师赶紧抱出去给然爸看一眼。 而我,回味着脸上被宝宝触碰的余温,抬头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一片空白。 经过在产房长达十个小时的煎熬,当你趴在我肚子的那一瞬间尘埃落定,就像是一场不知道目的地有多远的长途旅行,终于,到站了。 景然,谢谢你选我们做你的爸爸妈妈。 我们一家子的新旅程即将开始了。 2017年4月23日 然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