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与云之间
我总是以为人有一种自然状态。在这种自然状态下,人所有的感官都是开放的。而且,所有感觉到的形象、声音、味道,都能非常自如地寻找到自己最为恰当的表达方式。更进一步,这种恰如其分的表达又反过来让自己的感官持久地开放。
有一次,在丽江玉龙雪山下的一片开阔地上,我似乎感觉到了那样一种自然状态。远处的亘古雪峰,雪峰上无垠的蓝天,构成了辽阔的远景。一片长满了小黄花的绿色草地向远处伸展开去。那时,与我一起去丽江的人们,还没有太多的疏离,但也没有太多的亲昵,恰好彼此容许可以闭上眼冥想片刻,听风而用手抚摸风,风又带来了小草的低语。 高原的太阳,将周边的一切都塑化了,有一种流动的质感。
后来,坐缆车到了玉龙雪山主峰的对面山峰上。我探出头去看那冰川覆盖的深渊;我知道我随便看到的一块冰块或石头,都有几千万年的历史。那一刻,我以为我见到了人们所说的自然状态。任何我能想象的、文字记载的历史,在冰川面前,那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插曲。在那一刻,我有一个念头,如果有一天,我生无可恋,我一定会来到这里结束自己。
我不知道是不是别人也像我一样想,世界上有一些地方,不仅仅值得生在那里,而且更值得死在那里。正因为如此,我总害怕改变,总是极度的保守,其实有一种内心里极度恐惧:我死在一个根本不值得死的地方。
我的家乡是一条大河发源的地方。溯溪还没有作为一种时尚户外运动的时候,我和我家乡的小伙伴们早就开始做这件事了。我一直想知道河流最初的水究竟是从何处生出来的;但到最终都是失败的。因为河流的源头都是从半山的一个洞穴里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流出来了。除了铲却整个山峰,让整个洞穴再度置于阳光之下,我们才有可能寻找到源头之水。
有诗云:行到水尽头,坐看云起时。这只是意指我们只在云与水之间。 冰川是大河的源头,当我们站在到目前人类尚未征服的玉女神峰之前,我们能说什么呢?我们只能看从神峰上飘过的云。当我们面对着藏身于荒山之中的洞穴——河流的另一种发源地时,我们也只能看伟岸而野蛮的山峰之上的云。
有一天,我终将倒下,云与水依然奔腾万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