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NYA

PANYA 昨天是4月25，又是沐沐的生日。我不敢相信她已经快有四年没跟我说话了。去年她过生日之前，我从我们俩的共同朋友哪里得知，她已经结婚一年了。我那时才知道她开始专心画画，终于摆脱无聊的金融工作。我曾经劝过她很多次，不喜欢学这个就去尝试别的，当时她也不听。然后我看到她的Insta，才知道朋友圈里一个人的微信头像是她给画的。我感觉好像被人揍了一顿。在公园里发呆一下午。我以前经常想，跟我关系好的朋友里还好没有结婚的。真tm讽刺。 本科学校附近的一家日本面包房名叫PANYA，也可以买到日式快餐，方便又实惠，是以前跟沐沐最常去的地方。沐沐消失不久，我还没毕业的时候，仍然会去那里。每次经过都会想起沐沐最喜欢买抹茶饼干，每次吃饭只点咖喱鸡排饭。奇怪的是，我们还能好好做朋友的时候，就算我一个人去PANYA，也不会想到这些。但是当这个人消失了，她的存在感变得无比强烈。 现在快四年了，我靠近学校的时候依然会想起这些。想她在哪个十字路口讲过什么冷笑话，在哪家店里帮我挑过什么衣服，想起一同准备活动的时候熬到很晚然后一起回家。想起最后一起去看剧的那次她穿了白色的ZARA外套。想起我被微信拉黑之后，就拼命给她发短信，只是那时候不知道电话号码也可以屏蔽。想起来的时候还会哭。 刚刚在日语课本上看到了【パン屋】这个词，意为面包房，发音就是PANYA. ------- 几周前基友让我帮忙给公众号写 “Fun Home” 剧评安利文。我就去把专辑又听了一遍。两年多前去看剧的时候觉得很沉重，但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动。两年后再一次听到专辑里的妈妈唱着 “Maybe not right now”, Bruce 老爹唱着自杀歌曲，我突然觉得无比难过，舞台上一件一件沉下去的家具，女儿一次次的无助的尝试，都解释的通了。我才明白整部剧讲的就是始终在折磨你的伤痛。无论老爹花了多大的力气去修家具，去改变自己的女儿，也无法修改现实，无法逃脱家里的裂痕。他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噩梦，然后看到自己一步步被噩梦拽进深渊。无论妈妈怎样隐忍，怎样回避，平静的表象之下，痛苦的情绪一丝不减。有的观众看到家庭的温暖，我只觉得越亲密的人越让你痛苦得越厉害，也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让你一直一直痛苦下去。无论时间、成就、阅历、恋人或者什么强大的收藏癖，都无法弥补。 就好像情绪得了风湿。你可以成为一个勇敢的、成熟的人，你有信仰，热爱生活。但是那种痛苦依旧会伴随你一生。 我跟基友说真的没法帮忙写这个剧评，会太沉重，太...personal. 毕业前后我慢慢认识了新的朋友，可以放心吐槽、可以交流心底想法的朋友。我觉得其实有了新朋友我就可以活下去。但是当新朋友变成老朋友的时候他们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走了。2015年夏天之后，整个纽约城就像易卜生的 ”Ghosts“ 一样。我去餐馆，就都会想起曾经带谁来吃过饭。去地铁站，就会想起跟谁在这里道别。最要命的是去剧院。一起排过几小时rush队的人，一起在山顶可怜巴巴拿着望远镜的人，一起在stage door风雨无阻地等签名的人，一起在附近咖啡店百无聊赖打发公布抽奖之前的时间的人，都在身边飘来飘去。有时候很想逃走，逃离嘈杂压抑的水泥森林，逃离这些鬼魂。 后来到2016年，一个朋友可能要回国的信息都能把我吓哭。另一个朋友要去别的城市的误会让我一晚上没睡好觉。 这种时候，我会梦到沐沐，梦见在街上遇见她，但是她不跟我说话。梦见跟她一起出去玩，突然就怎么也找不到她了。梦见在一起参加活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惹她生气了，拼命道歉但是没有用。 又过了一年，我终于可以在回想起来的时候控制住要哭的情绪，才能跟人讲起沐沐。我以为讲出来就会好一些了。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时不时会幻想偶遇个墙头，围观个大神，或者在人群里看到这辈子都不一定会来纽约的羽生结弦。只是更多时候都在不知不觉地期待一个跟沐沐碰面的机会。她明明就住在纽约。比起那些去了别的国家去了别的城市的人，她离我最近，也最远。 ------- 不久前有人跟我吐槽说，她有些朋友莫名其妙的就消失，甚至有特别亲密的朋友，突然不声不响就走了，对方也不肯解释。 ”最讨厌这样回避问题的人。有什么问题说出来解决不好吗。你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我竟然觉得有些释然。我回答说，有些话对于一些人真的很难说出口。很多时候就是得学会察言观色，即使对于心直口快的人来说这样很难，但是人际交往不能总是按自己的性格走。如果对方觉得没法跟你解释，也许是觉得解释也没用，而这种想法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很难做朋友了。 说出这些的话的时候我自己都有点惊讶。我真希望四年前有人能告诉我这些。 四年也不是很长的时间。我读完了 Master，做了自己最想做的实习，进入了理想的职业道路。我去了最想去的城市看了最喜欢的剧。我在宇宙中心最著名的景点旁边上班。我赚的钱足够去看各路男神。我将要做的项目可以帮助很多人可以改变世界。 但是我也没法让沐沐跟我说一句话。 ------- 生日快乐！我就不设仅朋友可见了。万一你点进主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