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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特系列通鉴╳本家特摄列传（十一）

AniTama 2017-04-28 19:52:17

封面来源：《哥吉拉》

第十一章圆谷英二的555

1、败家子圆谷英二

圆谷英二最大的弱点，要命的缺点，是对钱无感。甚至都不是缺失，简直就是真的没有。我可不是在说什么高尚的事，圆谷英二晚年选择自己去做了个企业经营者，这是作死，作死，是真的会死的。说句只单纯以理性角度的论断：圆谷英二要不是死得早，恐怕圆谷制片厂要死在他之前了，后面奥特系列怎么样也就可以推倒重来了。

圆谷太太真砂乃后来就经常跟孩子们说“我当年是被你爹骗了”，讲跟英二过日子是有多累。英二在松竹和日活的时代，每个月到公司发薪水的日子，真砂乃太太一定要站在公司大门口等着，一见英二下班出来就把这货拎回家。为什么，因为英二会跟同事一起散步，从公司到自家途中有条娱乐街，等回到家时薪水就会已经花光了，这是真砂乃太太总结出来的宝贵历史经验教训。所以英二也动不动就得找人借钱，他第一次升格为正规摄影技师时合作的监督犬塚稔（圆谷百一十年史第九回）说，借了钱后一般都会递过来纸条信件之类的，上面写着如何如何还不了，懂的，都是借口。

这里也有跟以前说过的对新东西积极、对小孩溺爱这些性格相通的部分。出了什么新东西马上就买，还没普及呢价格还在宰人呢。尤其是电子产品，出了新产物立马就会买，不管家里是不是富裕的时候都一样。比如电视机就是这么一样东西，刚发售就买一台往家里一砸，当时根本就还是街坊不认得这什么玩意儿的时代，欢迎自行想象一下价格。圆谷制片厂刚设立时，为了买个最新型光学影印机，差点变成什么片都还没拍就负债破产的制片厂，这也是著名事件中的著名事件了，万一没听过也不要紧，以后要来详细讲这故事的。孩子想要什么也没问题，买买买，要是活今天万代肯定当祖宗供着。当时有名的昂贵玩具是美泰儿的塑料模型玩具，相当猛烈的高价，绝不是正常人能轻易买的东西，但是“老爹马上就买了。”可怕，幸好没让这人知道钢普拉是什么东西。

你说是圆谷英二奢侈吗，真不是。《奥特赛文》的前后篇剧集《奥特警备队向西部挺进》，本篇班剧组从关东的东京大老远跑去关西的神户取景，当时监修立场的英二总裁去现场慰问。他一下子拿了五千多日元给剧组：“用这些去吃顿好的”，这可是照着去大酒店好吃好喝那感觉说的。但是当时现场的职员有三十多人，分摊下来实际每人多少呢，换算成现在物价也就相当于五六百日元吧，吃小摊快餐好了。所以你说他吝啬吗，也不是，真个就是没概念，当场整个剧组也懵逼了。

2、圆谷英二人生的五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进入影视业界以前的岁月，他的故乡、他的家庭、他的童年、他的梦想和转折点，这些跟群众待望的凹凸曼看上去距离真心遥远的故事就不再多讲了，参照《圆谷百一十年史》第二回到第七回。但什么时候算进入影视业界，这个其实就有问题了，不过也没必要有个准，只来介绍一下为什么会造成这种没个准的状况。

有两个时间点，一九一九年和一九二三年。圆谷英二第一次进入影视作品的制作现场，开始学习影视制作的最基本知识和技术，确实是在一九一九年。但是他本人都还没有真的进入这个行业的打算，这回进去也是被动吃了安利的，是被推下去的不是跳下去的。到一九二三年，这回他才真是铁了心，这辈子要做个影视界人士，于是离家出走投身业界，参照《圆谷百一十年史》第八回。嗯，就是离家出走，你看他那时多少岁啊，估计跟会来看这个连载的大部分观众差不太多。对了，他走之前留给家里人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这样的：“我去买米。”

第二个阶段是在影视界辗转流浪的时期，到一九三七年最初的特殊技术课设立，让圆谷英二来当个光杆课长为止。这个时期就三个关键词，研究、孤立、跳槽。圆谷英二自己在追求杂七杂八的崭新影像，现实中不存在的影像、存在也不能轻易见到的影像，自行在业余研究能实现这些影像的方法。那时候连称呼什么的名词概念都没有，只有我们现在懂，也就是后来所说的特殊摄影技术啦，啊，说不定其实我们现在都不懂。人家也搞不清白他在干什么，整天捣腾不明所以的各种玩意儿，看着像不务正业在瞎玩，所以当然是没人陪着一起的。这样也就连带着，有可能哪天会犯了什么忌啊，或是跟什么人处不来啦，各种被套路，所以会动不动就跳槽。从天活到国活，从国活到小笠原制片厂，从小笠原制片厂又跑回国活，从国活再到衣笠映画联盟，从衣笠映画联盟到松竹，从松竹到日活，从日活到詹金斯大泽工作室，终于最后从大泽工作室进入东宝映画。辗转的将近二十年间，从小型制片厂到大型摄影所再到业界巨头企业，哪里都混了一遭，参照《圆谷百一十年史》第八回到第十二回。

第三个阶段是在东宝映画的时期，这期间内公司也从东宝映画变成了现在叫的东宝这个名字，到战后被美帝驻日总司令部下达公职流放处分，强行下岗为止。这个阶段我们管叫第一次发迹好了，圆谷英二过去长年自费研究的五花八门的特殊摄影技术，终于开花结果得到了用武之地。然而却不是喜事，最后给他寄来了一大包裹的快递，里面装的全是杯具。因为派上用场的地方是战争电影，是当时的国策电影。战后胜者对败者必须开始清算，他必须吃瘪，参照《圆谷百一十年史》第十三回到第十八回。

第四个阶段是下了岗的日子，参照《圆谷百一十年史》第十九回。第五个阶段就是回归东宝后的第二次发迹了，上次只是业内人惊叹圆谷英二的技术，而这次是真火了，普及到一般世间都知道了圆谷英二的大名。东宝给他“特技监督”的名号，专为圆谷英二而发明的新名号，与一般意义上的监督同等待遇，在职员表上以整个画面单独一个名字的形式表现，然后随着“世界的圆谷”走向世界。

但我并不是想表达人生到达巅峰、黄金的时期这些意思，实际上是每次火起来都会火过头，火过头了最后还是会生产一箱子杯具，这就是现在讲不完的很多事情了。我们中国人熟悉的一般就只是这最后一阶段的末期，有奥特曼诞生后的那两年，或是追溯一下到这个阶段的开头时期，知道有《哥吉拉》。这不过是因为洋人的《哥斯拉》在我朝引进过罢了，套公式一般地把拍过哥斯拉这句加到他的介绍里去，于是从《哥吉拉》到《奥特曼》这十几年的空白又不知道了。

现在有点名的人都流行写个自传，圆谷英二那时候当然不但没有，在他逝世后的整整三十年间，在上个世纪，日本都没有出现过任何一本圆谷英二的传记。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死后长年没有传记，而且还是在他的血亲后代经营着公司、管理着角色版权这样的情况下，“特摄之神”“世界的圆谷”这些称号然并卵，居然落得这般田地。当然并不是没人想干这事，而是有来自各种方面的阻力，甚至有来自圆谷制片厂本身的阻力，这点以后有朝一日我们还要说到。所有史料都是零散的，破碎的，我自己也设想过一种野心，我来让汉语版的最初的圆谷英二传诞生，哪怕只是个类似的形式，该梳理的该叙述的讲清楚了就行。已经夭折了，现在我重心放在理清楚奥特系列身上，所以之前十章讲到圆谷英二个人的故事时，已经是压缩到为了讲奥特系列而有必要说清楚的最简部分了。写一篇伊上胜的人生可以像小学语文课上给老师交作文，讲些故事再煽个情就套路对付过去了，写圆谷英二出来则像是要去拿诺贝尔奖，这是限定于我自身的感想。我想我还给自己留个可能性，等有朝一日理清楚了奥特系列后我还要回来捡起的，讲清楚圆谷英二个人的故事，所以这回是我最后一次想说出这个话：圆谷英二四个字真心很出名，圆谷英二这个人一点也不出名。

3、圆谷英二的五个大恩人

第一人是他的叔父，圆谷一郎。这个叔父有两点跟一般叔父不同，这就要回去提醒圆谷英二的家庭状况了，参照《圆谷百一十年史》第二回。第一点是，实际上是舅舅。因为圆谷英二的父亲是倒插门过来的，以婿养子的身份准备以后继承圆谷家的家业，所以婚后改了姓的是父亲这边。圆谷英二的母亲叫圆谷晴，一郎是她的亲弟弟。第二点是，虽然辈分上是叔父，英二是从小把他当大哥的。母亲圆谷晴这辈一共是姐弟四人，三女一男，晴是老大，一郎则是年龄最小的幼子，结果算过来只比英二年长五岁。

英二从小成了孤儿，母亲的母亲这祖母辈的对他来说，其实就当母亲的，而对一郎也是一直喊的大哥，从小喊到大。孤儿圆谷英二一直很尊敬一郎，从本名圆谷英一改叫圆谷英二，就有一种说法是因为一郎（圆谷百一十年史第十一回）。按日本的习惯名字中带“一”这种字眼一般可能是家里大儿子，一郎和英二也确实都是，但英二视一郎为大哥，于是退居为“二”。英二刚进影视业界的第二年，就因为恩师离开、自己遭受孤立，想就此撒手不干了，也是一郎才有能力劝住了他（圆谷百一十年史第七回）。

第二人是把圆谷英二拉进影视界的人，枝正义郎，也是他在影视方面最初的老师（圆谷百一十年史第六回）。基础的方面，枝正从零开始教圆谷英二，关于影视的制作原理、技术、历史、现状。但尤其更重要的一点，枝正是影响英二的影视理念的人，枝正最注重的正是影视的技术这方面。枝正向英二反复强调的最核心的一点就是，在这个业界，技术的提高是第一重要的。他对与影视本来毫无瓜葛的英二突然就看中，就是看中他这种满脑子有新点子的特性，认为这是潜力。还有，别忘了我们强调过的圆谷英二在成为一个监督之前，本源的出身是什么，是摄影技师。这正是枝正的身份，他是整个这一行的开拓者一代，现代意义上的“电影”这个媒体形式在日本最初一次上映时，枝正已经二十岁了。

第三人是摄影技师杉山公平。杉山把一九二三年后决意在影视业界扎根的圆谷英二拉进了衣笠映画联盟（圆谷百一十年史第八回），在这里，英二获得了对影视概念上的又一次大彻大悟。影视在他脑中正式由技术的概念变为艺术的概念，原来不单人眼所看到的现实可以影像化，人的感觉也可以影像化，人的幻想也可以影像化。这就正是所谓现实中不存在的影像，存在也不能轻易见到的影像，特殊摄影技术的一切原始动力。当年从枝正那里学到了最基本的科学和纲领，后来在这里又获得了魔法和梦想。杉山还是让圆谷英二正式升格为摄影技师的人，是他亲自推荐的（圆谷百一十年史第九回），在那之前英二是给杉山担任摄影助手，跟着他修炼的，第一章时提到的圆谷英二大名头一回登上职员表的《疯狂的一页》就是这样。

第四人是大泽善夫，他把在影视业界辗转跳槽了十几年的圆谷英二拉进了自己创立的制片厂，詹金斯大泽工作室（圆谷百一十年史第十二回）。圆谷英二一直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而进了詹金斯大泽工作室终于给他的人生轨迹定了型，这个詹金斯大泽工作室是后年东宝的前身之一（圆谷百一十年史第十三回）。因为进了这里，后来圆谷英二才又进了东宝映画，在这里让研究多年的特殊摄影技术开花结果，进而东宝映画又进化成东宝，才又有了之后特摄之神的一切。说到研究，十几年间英二一直在自费研究影视技术，这个我们也说过好多回了，而大泽就是第一个给他出研究经费的人，后来是东宝的初代总裁。

第五个是东宝映画成立后，制作方面的总指挥者，森岩雄。森对圆谷英二的赏识这件事，让我想起我同意的“人生四行”中的前三行，第一你自己得行，第二得有人说你行，第三说你行的人他自己也得行。前两行圆谷英二早早就有过了，而直到森岩雄出现的时候，他才终于具备了第三行。顺便，最后第四行是你自己身体得行，圆谷英二一直就木有，点蜡。

森岩雄非常重视英二的技术和研究成果，最早一九三七年的时候，在东宝映画东京摄影所设立特殊技术课，让英二担任课长，干这事的人就是森。大名作《夏威夷与马来亚海战》当时，是个人都会说不可能拍摄出来的，但为这事去问英二的也是森。战后经历过公职流放处分，美帝撤了后，把英二再次请回东宝的也是森，这时他是制作本部长。一九五四年《哥吉拉》这种“不可能的企划”摆在东宝各位巨巨的面前时，满场一致反对，只有一个人坚持有信心，下达了制作许可，那就是森。一九五七年，战后解散的特殊技术课终于再次重设了，还是因为有森在，这时他已经是东宝的专务董事了。还有，英二没事就瞎要钱，他自己压根没概念。第二章说过的一九六〇年拍摄《夏威夷与中途岛大海空战太平洋的暴风雨》，要建特殊技术摄影专用的那个大人工湖；第三章说过的一九六三年拍摄《玛坦戈》，要购入奥克斯贝里公司制的当时最新锐光学影印机。这些烧钱的事东宝最终都含泪答应了，你说为什么啊，后来森已经是东宝副总裁了。前一章说的东宝对圆谷英二有忌惮，也有森和英二的交情这个因素在里面，所以说是圆谷老爹罩着他在圆谷组的那些孩子们，更背后其实还有森一直在罩着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