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性研究研读小组4月23日举行第二十一次研读活动

在第21个世界读书日,2017年4月23日,质性研究研读小组第二十一次研读活动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举行。本次活动由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博士生田贵平组织,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副教授张毅担任主题发言人,北京工业大学讲师邢宇宙担任点评人。此外,清华大学博士生姬生翔、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博士生马冉,北京中医药大学博士生王维广,南开大学博士生霍伟桦,中国人民大学博士生陈兆源,北京科技大学副教授杨志云,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副教授张汉、讲师原珂参加了此次活动。 按照惯例,本次活动分为主题报告、点评和集体讨论三个环节 一、主题报告 张毅的报告题目是:Dose Context Matter for Resource-Acquisition of ENGOs to Influence Corporation? (一)研究的缘起:环境治理与协作 张毅的学术训练背景是公共行政和政治学。本研究起源于环境治理问题,其学生在IPE(公共环境研究中心)实习过程中发现,NGO通过一种我们从未注意到的策略来对企业施加影响。此外,协作是当前研究的热点,其中,关于协作的研究在四个领域展开,分别是政府和企业的协作、企业和NGO的协作、政府和NGO的协作以及三方协作。 当社会运动受到比较多的限制时,社会的力量在哪里,社会福利是如何传递和实现的?具体到环保领域,尽管社会运动是有限的,但是它可以通过企业来影响社会福利。这成为张毅研究社会和企业关系的初衷。 (二)研究背景:NGO与企业关系的变化 NGO在与企业的合作过程中,它们之间的关系会发生变化。张毅提出,在以往的研究中,企业被当作解决问题的对象,是环境问题的制造者,问题解决的方式是“事件导向”,并没有将企业当作解决问题的主体。而NGO与企业的合作,使这种关系由原来的对抗性关系变为协作性关系。以往的研究更多的集中于企业到NGO的关系,而较少研究深入挖掘NGO到企业的关系,这两种不同方向的关系是不同的。协作是指在不同领域中拥有不同能力和使命的组织,它们一起超越各自的局限,形成共同的解决问题的方案。从这个方面来说,企业和NGO形成协作关系,是为了应对环境的不确定性。企业与NGO的协作,可以增加消费者对企业的信任,增加品牌的知名度,在此过程中,NGO被当作企业的社会资本。这些研究大部分是采用利益相关者理论,并且大多数是以企业为中心的。但是其后的研究表明,企业不仅仅主动寻求与NGO的合作,同时NGO也会主动寻求与企业的合作。 (三)研究前提:NGO获取资源影响企业 NGO选择同企业合作,基于两点动机,一是扩大NGO本身的影响力,二是NGO更多代表社会的行为规范,它通过“同构化”的方式影响其他NGO。 2000年之前的研究认为,NGO之所以寻求与企业合作,是因为财务问题。Austin划分出NGO与企业发展合作关系的三个阶段:财务层面的合作、外宣层面的合作和私人层面的合作。在财务合作阶段,NGO只是企业的跟班(Small Attendant),实现社会利益就无从谈起。那么,在双方合作的最高阶段即私人层面的合作时,是否更好地实现了社会利益呢? 本研究的前提是,NGO在与企业的合作当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NGO不只是被企业选择的,它们也有能力选择企业并对企业施加影响。因此,本研究的起点是,如果NGO想对企业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并且从社会到企业的影响方式是被期望的,那么资源如何分配才能使NGO更大地影响企业? 张毅计划进行中韩两国不同语境下的比较研究。而对于context的层次,究竟锁定在哪个层次,还有待确定。之所以要对比不同的context,有两点原因:一是因为不同的制度逻辑影响了不同的资源分配的渠道,而不同的NGO,具有不同的战略。二是因为研究需要新的命题,即在跨部门合作当中NGO从环境中获取资源的命题,并对此提供定性的检验。 (四)理论建构:嵌入性自主 张毅提出,关于NGO的研究中,存在以下几个理论范式: 一是国家主导的社会。如公民社会或新托克维尔主义。但是这个理论也受到明显的质疑。例如,韩国学者就非常强调NGO推动“民主化”的功能。如“自然之友”之类的NGO,在技术、法律等方面具有很强的专业性,但是韩国学者更关心其是否发挥了民主化的功能,甚至将民主化与专业化对立起来。这其实就与为什么新托克维尔主义不适应中国的问题相关。 二是法团主义或统合主义。张毅认为,中国具有法团主义色彩的组织实际上并不具备与国家议价(bargain)的能力。而金耀基、康晓光等人提出的行政吸纳政治、行政吸纳社会、分类控制等概念,虽然更适合解释中国的现实,但是这些理论又忽视了NGO在实践当中的自主性,这通常表现为“去政治化的自主性”。 三是嵌入性。它由Grannovetter和Peter Evans 提出来。Peter Evans的“嵌入性”指的是在国家和社会关系之中,国家能够在同社会保持良好沟通关系的基础上有效实现国家意志。自主性是指国家在对内的时候类似于一个主体,当利益集团与国家bargain 时,国家能够单独地抵挡任何一个利益集团的影响,从社会的整体利益角度来考虑并决策。嵌入性和自主性相结合即“嵌入性自主”是指,一方面国家能够同社会有效地沟通来实施基础性权力,另一方面,它又能免于受到各种利益集团的绑架,从社会整体性的利益来考虑。同时,王诗宗和宋程成的研究把嵌入性区分为依附型嵌入和独立型嵌入,在中国的特殊语境下,高度自主和高度依附型嵌入成正比。鉴于王诗宗和宋程成提出的嵌入性概念分类仍有一定的局限性,张毅提出了“包容性嵌入和排他性嵌入”这一新的分类方法。 最后,张毅提出如何通过某种程度的嵌入,保持或强化资源的稀缺性,甚至某种嵌入本身就构成一种稀缺性。在何种情况下可以获取或改变这种稀缺性,还有待下一步深入研究。 二、点评 邢宇宙对张毅的报告作了细致的点评,具体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看法: 1. 关于NGO的发展。在讨论不同环境下NGO的发展时,要关注中国与国外NGO的发展处于不同的阶段这一事实。如根据Austin所提到的NGO与企业发展关系的三个阶段,目前中国NGO与企业的发展还远未达到深层次的程度。只有当NGO专业化发展到一定程度时,才有能力形成与企业和政府相对平等的关系和议价的能力。 2.关于NGO与地方差异的关系。尽管在中国地方层面发展的NGO规模小、实力弱,但它们跟当地的各类社会网络也有很强的嵌入性,虽然跟北京的相关部门的嵌入性不强。这种情况下,这些NGO并非简单的跟着规模大的NGO走,而是有赖于地方层面上很强的社会关系网络,比如跟当地的主管部门有很好的沟通关系,否则它们不会发展的很大或者有实质性的影响和贡献。 3.专业化和民主化的关系。如果将视角放到NGO的内部,其实民主化跟自主性有很大关系,它关系到NGO的自由表达等本质性、使命性的特点。国外学者之所以关注于此,是因为虽然它们是两个层面的问题,但确实存在这种联系。专业化和民主化仍然在并行不悖地发展。一方面,专业能力在提升;另一方面,其理念内核还是有的,如作为政策倡导组织参与立法、决策工作。 4.关于将案例和理论结合。如何把不同案例放入理论框架中进行分析?如果可以将理论抛下,或许有更多的收获,因为田野的丰富性远远超出这些概念。如果过多地讨论这些概念,对现实的理解往往会有一定的偏差。在质性研究中,需要有整体性的把握,只有这样才能对这些概念有更深入、系统的理解。如果将企业和政府的关系放入田野调查的范围中,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结论。一方面,在不同领域,政府的NGO发展政策有明显差异。比如政府鼓励在环境、养老等领域的NGO发展,环保领域是唯一出台过支持NGO发展的官方政策的领域。但是在教育领域则缺乏相应的政策,因此作为非营利性事业的教育就没有很好的制度性保障。另一方面,不同地域有不同的政策环境。比如环保部出台了支持环保组织发展的全国性政策,但实际上各个地方的环保部门在实施中存在很大的弹性,比如广东在这方面做的多一点,而在北京就较少。这些差异主要体现在做法上的差异,但其背后的动机差异有多大还难以探究。从具体行为来看,如广东有办论坛、进行指导交流、搭建平台等正常的沟通渠道,但反观北京却并非如此。浙江也不一样,如浙江作为生态文明建设的样板,地方政府非常积极去同NGO合作。同时,各个地方环保组织的发展也存在区域不平衡。 此外,邢宇宙认为,我国NGO的发展处在Austin理论中的第一阶段,很难说有更深层次的合作,比如NGO的负责人去担任企业的负责人,那么这样最终会演化出怎样的效果是非常值得去挖掘的。 三、集体讨论 首先,原珂在研究对象和理论方面提出了问题。他首先提出的问题是,本研究选取ENGO进行研究,那么这类NGO的特色在哪里?目前有一些企业与NGO合作,目的是帮助企业解决职工福利等问题。企业自身虽然也可以自己解决,但是效率很低,于是就会找NGO来完成。而从直观来看,ENGO的工作主要是“维权”,其与企业就先天有对抗关系。其他类型的NGO,比如教育方面、环境方面的,也可以跟企业合作。为何选择ENGO进行此项研究?应该对ENGO特色挖掘一下。邢宇宙也表示赞同原珂的观点,认为企业也有履行社会责任的问题,因而在环保等议题上与ENGO是先天有对抗关系的。 而张毅认为,在其他领域如养老领域,大多数NGO是依赖于政府购买服务的形式获取资源。而ENGO是与企业的连结是最强的,因为它们较少获得政府购买服务的机会,因而往往选择主动寻找资源,包括建立与企业的联系。而本研究的主题则正是在嵌入性的情况下ENGO如何依靠自主性的力量获取资源。 利益相关者理论为何没有太多地体现出来?利益相关者是分层的,比如有核心利益相关者、边缘利益相关者等。原珂提出,在ENGO和企业的关系当中,哪些是核心利益相关者,它们之间的互动和博弈关系是怎样的,这些要进一步分析。 张毅对此做出了回应。所谓“利害相关者”,其实还是基于资源的相关,依然是“资源依赖”基础上的相关。弗里曼的分析框架比较抽象,它较少涉及到利害相关者博弈的问题。当ENGO没有那么大的权力的时候,它对企业依赖性很强,但企业不依赖NGO,所以NGO会选择一种联盟战略,尽可能联合其他的利益相关者,扩展获取资源的渠道,最终改变与企业的权力对比关系。 接下来,杨志云就NGO的类型、案例选择、田野调查等方面提出了建议。 杨志云提出,目前中国的变化很快,很多政策条例每过一段时间就有很多变化,国外的理论概念提出来并不十分契合中国的实际情况。ENGO的类型应该进行聚焦分析,因为ENGO的类型多样。比如一类是与官方相融合的规划院、各地方的政策研究中心;第二类是各地环境保护的产业协会,与企业关系十分紧密;第三类,比如自然之友,也并非简单的草根组织,因为组织的创办人有很强的个人背景。另外ENGO涉及的环境问题包括水、气、声、渣等各个方面,而本研究没有对这些NGO类型进行切割分析。 他还对研究提出了以下建议。首先,目前NGO具有很强的开放性,他们非常愿意接受学者的访谈,以期获得公众的认可。其次,可以关注“走出去”战略中在国外建立和发展的中国ENGO,可能会有更多的发现。第三,关注能够制定行业标准的NGO,它们对社会具有很大的影响。他还认为,社会学为公共管理提供了很多的启发,但是公共管理比社会学有更强的方向性。因此我们可以多做田野,保持公共管理的大方向,因为学科的切割并不代表现实社会的切割。 随后,马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她表示,此次讨论的结果与自己预想的有一定差距,预期是关注“context”,而关于为什么选取ENGO进行研究的问题,可能用social network 的理论是比较可行的。她也赞成杨志云提出的不再用“独立性”的概念,而对于“嵌入性”的划分,她建议可以通过三维的表来进行扩展分析,以可以带来更多的解释力。 随后,原珂补充说,可以选择更新的、更为典型的案例。杨志云补充说,人们对ENGO的认知会发生变化,所以可以考察新的ENGO,他们有比较新的认知观念。 王维广就研究团队、研究框架等方面同张毅及其他人进行了探讨。 最后,张汉采取研读主题→理论对话→研究方法→资料呈现形式→资料来源→理论与资料结合的方式→理论发展的研读模式,对张毅的研究提出了如下的讨论意见。 关于问题意识。研究问题需要用一到三个问题表述出来,中间不涉及任何概念、任何理论,只是去描述经验现实中的困惑。因为我们不能把概念和理论本身当作问题意识,我们需要澄清研究的起点到底是什么。当然,研究的终点即研究结论必须是概念式的和理论性的。 理论对话。研究的开展需要理论对话,我们需要说明做研究希望解释什么、希望去说明什么,而既有的理论能够给我们提供哪些基础。本研究对法团主义、公民社会等都进行了理论回顾,但是目前理论对话比较散,需要进一步聚焦,评述对本研究有直接的启发性意义的理论,而其他的理论可以作为竞争性解释进行讨论而不必进行详细的评述。 理论与资料结合的方式。类型学的分析现在较为普遍使用,也容易上手。但在实际研究当中它可能会限制人的思维,因为类型学框架出来之后,研究者往往是拿着经验材料直接往里塞。不如从问题意识出发寻找变量,对变量进行趋势和维度分析,而并不一定非要做两个变量间的二乘二交叉。 研究方法。需要更明确比较研究的分析单位到底是什么。比如国别比较是比较政治学常用的方法。但是很多情况下,案例跟省、跟地域没有必然的、系统性的对应关系,所以更应该回到案例本身进行比较。 概念界定。我们需要在一定的理论传统和流派当中去使用概念,需要保持其一致性。比如关于“权力”的理解,可以是韦伯式的,也可以使帕森斯式的,而帕森斯的理解就把权力与资源这两个概念紧密联系起来。在对概念进行一致性使用的基础上,才能更好的界定研究的基础、起点和方向等。 理论贡献。我们需要思考本研究的着眼点是什么。它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着眼于理论本身,那么结论就是从资源依赖的视角对NGO和企业的关系进行的一种总体性理论解释;另一种情况是,我们着眼于中国的情况,因为NGO与企业的关系,能够反映中国很多独特的制度环境。这种着眼点的不同,尤其反映在我们写结论或讨论时,我们需要将研究的理论企图、层次、范围做一个界定。而在结论方面,“包容性嵌入和排他性嵌入”的分析框架的提出,是对已有概念框架的一个超越,具有进一步理论建构的潜力。 田贵平,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