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雨夜我经过楼下已经关门的火锅店

其实也不止一次在下雨的前半夜撑着雨伞经过开在楼下的火锅店,通常此刻店已打烊,拉下铝制纤薄的卷帘门,漏出那么一丝缝,门前已经不再是两个小时以前充满醉酒与吵闹的人,一切收拾妥当,甚至你会觉得不带一丝油污。也并不是说这样的场景多么迷人,毕竟廉价的火锅烹煮不出香槟的微酸风味,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春季一如平常的雨夜会回想起仅仅一霎那的场景。二十几岁的后半程其实早就没有撑着伞就会哼起陈绮贞旋律的清新乖巧,之所以躺在沙发上还去回想那一片刻,估摸着是想起了一些关于以前发生在火锅店前的故事。
One
彼时,才参加工作不到一个月,却已经不知是几次陪上司应付觥筹交错,夏季的山城充满着汗都浇不灭的劐气,湿答答的衬衫贴着背脊,连风都吹不进来,虽然读书的时候也并非滴酒不沾,但是几瓶生啤下肚还是搅着胃酸的浪潮翻动着,也不知道刚才烫过的鸭肠毛肚是不是还在胃里形态依旧,同事不胜酒力,蹲在火锅馆门口的榕树下面翻搅难耐,我很少体会到那种胃酸徘徊在喉头不散的感觉。他哭了,扶着树久久站不起来,我去扶他,他摆摆手,不愿意我去打扰他趁着酒劲试图挥发的情绪,我识相地站在他旁边。
我问他:是分手了吗?
他点头。
我并不知道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同事的感情故事,此刻也并没有心思去八卦或假惺惺地善解人意。
五分钟后,他开始自己倾诉起来,背对着这个并不熟悉的人,我的影子和树影重叠到一起覆盖这个此刻心情悲伤的男人。
他说起了交往几年的女友,在他备好房、车的当头与他决然分手,正如言情小说里会出现的桥段,女友喜欢上了别人,和另外一个他走了,一同告别的是面前这个男人经尽几年时间与精力搭建起来的有关未来的生活。他埋怨着她,念她的好,也骂着她对于他和生活的背叛。那天,我做了另外一棵树,悄无声息地站着,不去打断。
我想他知道,在一个喝醉的晚上说一通关于已经翻篇的过往其实跟在饭后打了一个嗝儿一样,几秒钟后所有的味道就会被空气冲淡得难以察觉。可是,他还是做了一个执着于埋怨的人,那个时候我猜测着,是不是他正挖着一个坑,推着连同那个女人一切的生活和畅想埋进酒精挖出的坑里。无所谓爱或者不爱,只是在值不值得里面选择最为爽快的方法去选择去否定。
几个月后,作为同事的我收到他的请柬。
Two
我的原则里吃火锅和工作相关喝的是酒,和朋友相关喝的是豆奶或者凉茶,和男朋友呢?我依旧点的豆奶。
按照王家卫电影的套路,失恋就会下雨,分手是不用见面就可以的分手,现实里面你会发现之所以会说情景设定是套路,是因为真的发生时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并不会知道你冒汗吃下烫熟的鱿鱼后你的男朋友会说我还是决定选择自己的选择,去国外,和你分手的表达逻辑,因为这更像是一场设计了几个礼拜的作品展览,每一个表达的细节都被推敲和打磨,让你看到展品的时候只是静静看着,害怕发出任何不合时宜的惊讶。这感觉和你去美术馆看展没有什么体验上的区别。
我没有说不,也没有撂下一句贱人扬长而去。我跟老板又要了一份牛肝下到了翻滚的锅里,煮菜的间隙其实我没有木然,我思考着一个早上还和你同一战线的战友在大敌当前的时候,马上拿着枪指着你反戈为敌的情形如何处置,脑子里并没有处置经验,只能靠着常识和自己的原则出牌。
我问他:为何这样选?
十分钟的回答其实思想一直贴地飞行,前五分钟我回忆这个战友变为敌人的前兆,抽打自己为什么没能在事发的源头疏堵筑坝,后五分钟我搜寻着如何优雅地解决这个叛徒,全身而退的办法。
我体面的表达了自己对于曾经的爱人热情不再的不屑,让他体会到即便你不说,不久的将来我也会拿着枪终结这段关系。你好走,我不送,这个被尊严撑起来的豁然就像路灯一样照着他的头顶,虽然我看到了他的即将夺眶的眼泪,但是我还是选择拒绝一场只为今后酌酒煽情的告别。我知道即便这个男人可能会抱着你说他很抱歉,遗憾人生无法两全,也并不是他沉醉于我的爱恋和不舍,只是一场倒戈兵变后举杯邀月的庆祝。那一刻,我只是不想让一个人那么轻易地得逞。
这个男朋友后来回过国一次,我们喝了一次酒而非吃火锅,他说他交了新男朋友,我说我依旧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