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弃医从文,他选择了去写《侏罗纪公园》
迈克尔·克莱顿警告:学医救不了碳基生物。
编者按:据悉,科幻惊悚大师迈克尔·克莱顿的遗作《微型》将登上荧幕,由《加勒比海盗:死无对证》的金牌制片人弗兰克·马歇尔担纲,讲述一群为夏威夷一家生物公司工作的毕业生,突然发现自己被缩小并被遗弃到夏威夷海岛上的热带雨林中。他们必须通过科学知识在雨林中存活下来,还必须要快速想出如何将身体恢复原状…总之,又一个科学家玩脱了的故事。
人类作死是科幻永恒的主旋律,上世纪科幻黄金年代,推动这一类型走向成熟的祖师爷,就是《侏罗纪公园》的创造者,科幻惊悚之父迈克尔·克莱顿。不信,看看他在下面这些影片里干了什么好事!
2013年,斯派克·琼斯在《Her》塑造了一个爱上电脑操作系统的男人。无论哪个年代都有大堆描写人和机器的情感故事,但要它们都像《Her》那样温和,可就难了。其实,我们是最近才学会在电子屏的簇拥下放松警惕的,关于人工智能的小说也不必非有噩梦般的结局。
此前很多年,人类渴求科技的故事往往以悲剧收尾——你可以有一台超级计算机,但必须付出代价。
新技术总能吓坏某些人。曾有一段时间,技术恐惧症患者们有一个心中最爱的作者,他几乎影响了每个试图融合前沿科技和流行小说的人,那就是迈克尔·克莱顿。迈克尔·克莱顿的小说对早期科幻电影的影响十分巨大,没有他,1970年代的荧屏就不会充满杀人机器——《2001太空漫游》里的HAL9000给观众留下了长久阴影,克莱顿的作品则是催化剂。虽然克莱顿最广为人知的作品是《侏罗纪公园》,不过这次,事情要从他1969年出版、两年后被改编为电影的《天外来菌》说起。
《天外来菌》:一场混合了神话的天灾
《天外来菌》将故事假设为一场“真实发生过的科学灾难”,导演罗伯特·怀斯一改以往的拍摄手法,采取了实验性风格——危机由一种随卫星潜入地球的病毒而起。这种名为“仙女座”的病菌很快肆虐美国,杀光了新墨西哥州一座小镇上的所有人,唯独饶过一名62岁的老者和一个婴儿。他们的存活成为揭开病毒秘密的关键。
在创作《天外来菌》之前,克莱顿专门研究神秘事件,在哈佛医学院学习期间忙里偷闲,利用业余时间搜罗这些东西。《天外来菌》混合了他对医学和神话传说的了解,专注于描写科学家破解病菌的过程,写他们如何焦头烂额地拯救世界,而并不着墨于悲剧的罪魁祸首。
随着剧情发展,仙女座菌株对人类之外的生物体越来越不感兴趣。破坏人体成了它唯一的乐趣。在席卷小镇皮埃蒙特之后,它又来到了一座火车站,这里,四名科学家在政府建造的秘密基地里破解菌株谜团。科学家穿过一层又一层的消毒室,镜头跟随他们在冰冷、弯曲的走廊里前进,一切都被涂以压迫感强烈的鲜艳原色。此外,他们还得处理崩坏的智能计算机,因为最后,那些机器无法识别语音指令,无论问它什么,只会回答“好的,亲爱的”。
探测器、录音机等自动化设备始终环绕着他们,道格拉斯·特兰布在《2001太空漫游》和《宇宙静悄悄》中打下的声誉,把1970s早期关于计算机的想象带进极限。《天外来菌》里充斥着闪烁的灯光,原始的电子图标,绿色显示屏幕和控制面板,机器呼呼运转,计算着难解的谜题。这些场景,和爵士音乐家吉尔梅勒谱写的电子原声乐一道,指向了一个由人类建造、但并不宜人的居住环境——婴儿在金属房间里独自哭泣,像是某种噩梦般的实验电影。
最后,随着冰冷的自毁倒计时,科学家们必须对抗基地的防御系统,绕过讨厌的激光射线,阻止核弹爆炸——一旦失败,他们不仅难逃厄运,病毒也会扩散至全世界。这是典型的克莱顿时刻:先描述技术的潜力,然后展示技术如何出错,迫使抓狂的人类用智慧和勇气去战胜一切。
老版《西部世界》:人类意味着什么?
上述模式在1973年由克莱顿执导并担任编剧的西部世界中再次上演。他从不满足于只毁灭一个世界,有一次,克莱顿在接受时代杂志的采访时,把这种体验描述为“嗑药后持续12天的高潮”。
《西部世界》展示了一副近未来场景。在一座名叫Delos的游乐园中,游客可以选择“中世纪世界”,“罗马世界”或“西部世界”,三座主题公园由机器人来模拟相应时代的公民(和动物)。对于某些大富翁来说,这种公园可颠覆了他们的度假方式——电影随着他们美滋滋的回味拉开序幕,其中一个家伙兴奋得直嚷嚷:“我刚才开枪崩了六个人!哎呀,不是真人。”
此后,视角转移到主角身上:约翰(詹姆斯布罗林饰)和皮特(理查德本杰明饰)。第二次来玩的约翰是个狂妄的大男子主义者,或者说,西部世界开启了他性格中的这一部分。皮特则是第一次光顾,彼时仍未走出破碎婚姻的阴影,他需要一点动力来进入状态,所以约翰鼓动他去挑衅强悍的机器人牛仔Yui Brynner(绰号“枪手”)。皮特赢了决斗,在巨大的精神满足中,又和约翰找机器人妓女寻欢作乐。这次游玩满足了他们的欲望,一切都是虚拟的,但它真的能起作用。
电影在充满活力的主题公园之间来回转移——像一座迪士尼乐园,但却充满了性和暴力,还有冰冷房间里维持机器运转的科学家。导演克莱顿拍得相当聪明,以至于足以掩盖掉某些败笔。比如,与人类决斗失败的Brynner归来后变成了所向披靡的杀人机器,其他相同型号的机器人却脆弱得不堪一击,一个水槽就能让他们短路。不过,看在布莱纳如此强大的份儿上,忘掉这个bug相当容易。
西部世界不是《银翼杀手》,但他引发了一些关于“人类意味着什么”的好奇。当机器可以模仿人类的回答和反应,如何把他们和人区别开来?机器人先是短路,进而对抗制造者——无论是诉诸暴力,还是拒绝客人的诱惑——人类则拼命抵抗。程序bug像电子传染病一样扩散开来,但也许机器只是厌倦了一遍遍被人类杀戮、强奸,却没有发言权吧。
于是再一次,人类发明了机器,却没有认识到其中的反人类缺陷。称克莱顿是技术人员可能过于简单了,他显然对技术和前沿科学深深着迷。熟悉克莱顿的人很容易想象出这个场景:他一手拿笔、一手捧着《大众科学》,在技术海洋里翻找可供利用的潜在恐惧。
深耕恐惧:电路中间,灵魂会有生存空间吗?
1974年的电影《终端人》改编自克莱顿1972年的小说,George Segal饰演哈里本森,在车祸中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癫痫。为了尽快好起来,他同意接受手术,通过电极矫治病情——当癫痫发作时,大脑中植入的电路可以自动刺激特定区域达到治疗效果。本森原本是一个羞涩的程序员,但这种经历使他陷入偏执的妄想,相信“机器正在和人类竞争,并终将控制整个世界”。唉,它们当然控制了他:本森的身体开始渴望电极治疗,甚至癫痫本身,一切陷入可怕的恶性循环,最终以悲剧收场。
这场噩梦有着双重含义:一、改变大脑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人的个性,二、人类行为可以被电脑控制。治疗疾病的技术和疾病本身一样恐怖,影片基调阴冷,导演Hodges喜欢的对称构图、面瘫演员和单色布景使一切变得更冷——这是对克莱顿1970年代世界观最为优雅的表达:在那些电路中间,灵魂会有生存空间吗?
荧幕上一共出现过两波克莱顿热潮,第一次从《天外来菌》延续到1984年的《电子陷阱》,第二次始于1993年的《侏罗纪公园》,直到他在2008年去世,享年66岁。在第一波后半段,人们发现克莱顿反复追求相似的主题。
1978年,克莱顿执导《Coma》,一个他自己梦寐以求的医学惊悚片。Genèvieve Bujold扮演的苏珊·惠勒博士无意中发现了惊天阴谋:她就职的医院迫使健康患者陷入昏迷,偷偷出售他们的器官。其中,Bujold那固执、果断、沙文主义的角色,以及昏迷病人悬挂半空的画面,都是影史上的经典。它预设了这样一个前提:市场经济这套没有灵魂的体制导致了非人性化的恶果。这真是纯正的克莱顿风味。
这一主题,在克莱顿1981年创作并执导的《神秘美人局》里也很明显。Albert Finney饰演Larry Roberts,一个洛杉矶的整形外科医生,发现自己手下的病人不断离奇死亡。好吧,也不是所有的病人,只有那些天生丽质的美人。
其实,这些手术都是邪恶公司Digital Matrix的安排,他们开发了一套用于拍摄广告的智能算法,计划用人造人替代真人模特。这是克莱顿的另一种未来视野,将人性削减成数字。不可避免地,Digital Matrix开始头疼制作虚拟模特所需的血肉材料,Larry的整形医院不幸被纳入了考虑范围。
片名LOOKER就是Digital Matrix公司开发的智能系统,这项不可思议的技术后来又出现在克莱顿1984年的《Runaway》里。像西部世界一样,Runaway展示了一个充满机器人的近未来,尽管这些机器人又矮又挫,和洗衣机没两样,却密集地出现在日常生活里,对周围人类构成巨大威胁。
克莱顿的顿悟:学医救不了碳基生物!
讲述技术的迷人之处,但又害怕技术潜力,这种两面性的主题无意间影射了克莱顿充满矛盾的后半生。不过,真实的故事远比这复杂。
1988年,克莱顿发表了名为Travels的回忆录,凌乱松散地讲述了他的世界冒险之旅。从很多方面来说,这是本令人沮丧的书。克莱顿谈到他的个人生活和想法时,带着明显的不情愿和大幅删改,好像是在创作一个小说人物,又没想好该怎么写。他详细回忆了走访过的地方,但缺乏深度;他从自己开始攻读医学学位写起,那段经历最后变得一团糟——他反对医生为了自保而对病人隐瞒事实,讨厌那些“缺乏基本行医素养的新生代科学家”。
“人是复杂的生物,”他写道,“他们有时会用生物学术语来处理问题。但我想,首先把病人当做人,而不是学术名词,无疑更为明智。”他咬紧牙关拿下了行医资格,但不再认为光是治愈疾病就能解决问题。
克莱顿在结尾几章写到了他的超自然现象经历,从目睹弯曲勺子到参与驱魔仪式。在伦敦访问通灵者的经历使克莱顿成为信徒,探索超自然领域,也使他遭到科学家朋友们的嘲笑。但克莱顿指出:“任何一个具有科学背景、对形而上学感兴趣的人都应该关注柯南·道尔爵士的经历”,并详细描述了柯南道尔从精神医生变成著名作家,再成为唯灵论主义者的过程,作为对自身经历的映射。
克莱顿痛恨体制把人的因素挤压殆尽,痛恨哈佛的实践主义教学,甚至科学本身——它们把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可能性关闭了。克莱顿和其他人一样了解科学,但又期盼着科学之外的世界,即使是通过一些不受待见的渠道。然后,他一头扎进神学海洋——这个后半辈子用科学讨伐全球变暖的人,开始在宗教团契上跟仙人掌聊天。但其实,这两种行为出自同一种本能,那就是他持续一生的、对人类固有认知的反叛。在这反叛之中,克莱顿不断发出警告:
人类将自己置身于简化生活、提高福祉的技术当中,它们多数时候是起了作用的。但它们如此年轻,发展如此迅速,以至于一旦出了错误,我们不知道自己将以什么形状从残骸里爬出来,或者,我们会被击得粉碎,一旦倒下,永无翻身之日。
责编:兔子瞧
编译:船长
作者:Jason Thompson,日漫爱好者,克苏鲁研究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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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跳舞吗?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20-01-19 14: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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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ce姐姐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17-05-10 12:3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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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06 15:3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