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 X 苏晋安】伥鬼
晋安十六岁那年,祁同伟二十二岁,这个农村来的穷学生意气风发。汉大学生会长,政法系第一,系花陈阳的男友,无论哪一个称呼都让祁同伟自豪。祁同伟毕业的那年,苏晋安正式加入了云水僧。八松统领秋臻看上了苏晋安那一手刀术,将他招入了麾下的云水僧。苏晋安记得秋臻问他的那句话,秋臻向他伸出了手,问,“小子,想和我做大事么?”
苏晋安伸出了手。苏晋安十九岁那年,秋臻手下的云水僧越发壮大了,整整二十人的硬手令秋臻的根基在八松稳如磐石。这是苏晋安加入云水僧的第三年。云水僧仍是云水僧。那一年祁同伟二十五岁,在全省贫困县当了三年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检查员之后,祁同伟自愿转入了缉毒处。一年后,能力、品性、甚至样貌也无可挑剔的祁同伟出任林城县缉毒队长。

雨下了一夜,树影摇动,祁同伟看着烧了半截的香有些神。明天就要去孤鹰岭搜集团伙制毒的证据,而且犯罪团伙可能持有武器,可祁同伟不能再等了。前天线人送了简短的情报回来,不容乐观,犯罪团伙在孤鹰岭一带的势力比想象中的大。而约定的时间已过,线人却迟迟没有送来新的情报。往好里想可能线人被绊住了,往坏里想...线人是配了武器的,甚至配了卫星电话,即便如此两日来他还是没传出任何消息。祁同伟只能往坏里想。明天必须行动。
行动当日,制毒贩毒团伙一百三十七人被一网打尽,公安线人被成功解救,祁同伟身中三枪。那一日,苏晋安也有行动。九条镇,晋北名将叶泓藏。叶泓藏的刀势雄浑,在苏晋安的背上留下的那一刀几乎就要了他的命,但苏晋安记忆中的武术救了他一命,他用叶泓藏珍藏的河洛岩弧刀割了他的脖子。对于敢于迎着鹤雪冲锋的叶泓藏而言,云水僧中不名一文的苏晋安只是尺水,抬脚即过,然尺水难越。

一个星期后,祁同伟成了缉毒英雄。苏晋安成了秋臻手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是人只有自救这一条路走。
当祁同伟缠着绷带躺在京州第三人民医院里,陈检察长来了。祁同伟缓慢而热切地述说着自己孤身一人深入侦查,救回线人,搜索证据,而至中弹的故事,他的眼神灼热而明亮。陈岩石,陈阳的父亲,汉东省检察院院长,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故事,一言不发地看着祁同伟,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组织上会安排好的。”这是陈检查长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当苏晋安带着自己全部的十七个金铢期期艾艾地以听琴的名义说服自己走进桐月居去找那个眼神倔强的阿葵的时候,老鸨眉开眼笑地告诉他那个不懂事的女孩终于有了第一个恩客了,往后也请苏大人多关照。第二天苏晋安知道了,阿葵的第一个恩客就是秋臻。当秋臻笑着坐在暖炉前吹嘘着那一夜自己如何勇武而女人是如何顺从的时候,秋臻的亲随一片哄笑,苏晋安也跟着笑了。那天晚上苏晋安在雨中算了一笔帐。秋臻用了三十个金珠,这只是他三日的俸银。
三个月后,祁同伟还是林城缉毒队长。苏晋安还是云水僧。
又三个月,祁同伟向梁璐求婚,他在汉大历史系的草坪上一跪就是一天,全校轰动。茶余饭后,人们谈论的不再是孤鹰岭的缉毒英雄,而是“对领导女儿什么都能做”的求婚者。祁同伟求婚的那一天,秋臻在一个雪夜暴尸街头。仵作说,杀他的是罕有的好刀,使刀的是罕有的好手。
那又如何?人只有自救这一条路走。
苏晋安二十三岁,勤王联军晋北军中随帐。这个年轻人为晋北军带来了女人,而这些女人中,最为动人的,是一个叫天女葵的明丽女子。她的琴声悠扬,她的舞姿曼妙,她的眼神让人醉溺温柔乡。但这些女人苏晋安本人却从来不碰,人们问他,他只说自己的妻子在遥远的八松,是个娼女,名字叫阿葵。在联军与北陆蛮子对峙之时,没有人知道北陆人如何在万军之中摸索到联军帅帐的方位。楚卫、晋北主帅亡于北陆人的夜袭。三军溃散。那一年祁同伟二十九岁,京州光明区公安局副局长。人们惊叹着这个年轻缉毒队长扶摇直上的升迁速度,也悄悄传着他妻子家的政治资源。
祁同伟于四十三岁升任汉东省公安厅厅长。人们都在说汉东的治安一天比一天好了,夜里走在街头上不用再担心不法之徒,但也有人偷偷在传,公安系统里塞满了新晋公安厅长的亲戚。那一年苏晋安三十七岁,缇卫七卫卫长。天启人尽皆知,当缇骑七卫的蛇尾菊旗飘扬起来的时候,乱党、天罗、刺客,只能溃散。人们也知道,七卫杀人,不需要理由。
天罗们打着伞进入天启。纪委空降汉东。这是每一出大戏落幕前必须经过的阶段,英雄终于拔剑,向夜幕中的狂魔咆哮着前进。在每一个故事里,狂魔只有一个结局。缇骑七卫战绩依旧彪炳,山水庄园依旧灯火通明。然为虎作伥者,虎若不在,伥鬼焉存?
终局。
天启,中州帝都.前日开始的大雨此时愈急,青灯映人影,人声在远处.

镜中是祁同伟和高小琴,而自己烟炉里还有四分之一柱香。祁同伟急促地说着汉东不利,和高小琴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高小琴贴着祁同伟站着。苏晋安注意到她手中的物件忽然振动并泛出了白光.祁同伟也注意到了,而后和高小琴对视,无声地相拥。长久的拥抱,长久的沉默。最后是高小琴打破了沉默。
“那苏卫长,我们这就走啦。”高小琴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祁同伟,她轻轻笑着,挽过了祁同伟的手,“要是还能见面,我和同伟请你喝酒,可说好了。”
”晦气,没到我们死的时候。”祁同伟握过了高小琴的手,然后看向了眼前的镜子,他的眼神灼灼逼人,“晋安,没到时候.还没到我们死的时候!”

高小琴灿颜一笑,祁同伟点了点头,转身,再没回头.
苏晋安看着祁同伟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雨声。雨声。无人应答。
雨声。香尽。
雨声。
“七卫!”
苏晋安忽然放声大吼,他挥刀劈断了面前的铜镜,而后推门而出。 骤雨袭面。七百个黑袍黑甲的男人无声地勒马雨中,枪尖反射出一片泱黑。好天气!苏晋安想,正是无数史书上建功立业故事中那些雷电交鸣狂风暴雨的夜晚!
“竖旗!”

七卫蛇尾菊的大旗迎风飞扬起来。苏晋安缓缓驱马入了七卫的方阵。多说无益。他已经听得到三泉井附近的交战声,没想到叛军推进的那么快。但这些都无所谓了,他还有最后的机会,他要拿下下唐叛首百里恬的人头。别人都做不到的事,他可以做到。要是他做到了,这就会是他的故事。他可以做到。
“七卫!开营门!前进!”
【历史】

胤,圣王元年。联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击破天启。伪帝身死,天墟燃尽。
公元某年,祁同伟持枪拒捕,据传身死,然一应案宗皆语焉不详。
孤鹰岭和秋叶城少年英雄的故事,渐渐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