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的“亲环境校餐”可贵在何处？ | 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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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在这篇文章中，学校的集中采购，加上农民联合会的集中供应与质量监管，创造出一种有效率的生态农产品流通模式，同时有关环保、健康和公正等价值观的食物教育也融入其间。这些之所以实现，是因为民间的执着追求。谷声会一直关注此类新型生态农业价值链的建立。
文/魔法猫ECO手工坊 盛江华
近日有幸赴韩国拜访生态农业领域的机构，意外地了解到中小学“亲环境校餐”的情况，它对孩子的健康成长和农民从事生态农业都具有了不起的意义，所以值得写下来供国人参考。
韩国的“亲环境校餐”，相当于“环境友好校餐”，包括食材达到有机农业标准的和不使用农药的两种类型。韩国“亲环境校餐”的推广与普及经历了很多年的起起伏伏，受到各种力量的影响，但是真正推动校餐运动持续发展的，还是来自于社会对孩子的健康和食物教育的重视和反思。
我在西海岸的牙山拜访当地亲环境农人联合会时，自1979年起就在韩国实践有机农业的李会长告诉我们这样一条历史轨迹：
1977年，因为8000名学生在校吃面包导致食物中毒，一下子就引起韩国全社会对校餐的关注和重视。1981年国家颁布了《校餐法》。
1992年，因为一位总统候选人提出韩国全部小学要提供校餐，随后有关人士就成立了校餐后勤支持委员会。1997年，全国各地的小学开始提供收费校餐。
2000年，农民和NGO团体为了改善校餐，成立了“校餐修正完善自治团体”，并制定了相应的自治管理条例，这标志着韩国亲环境校餐运动正式开始。
2001年又发生一学校6400名学生集体食物中毒的恶性事件。
2002年，韩国加入WTO，大量便宜的进口农产物涌入韩国市场，韩国农民受到严重冲击，农民为了维护本土利益，进行了大规模“守护我们的大米，让农业恢复生命力100人100天徒步”。人们从7月1日从珍岛出发，没想到最后影响到全北整个地区。在这次运动中，农民提出：给孩子们提供的校餐应该遵循当地生产原则和亲环境原则。学校里都是自己家的孩子在里面读书，谁愿意把不好的东西给自己家的孩子吃呢？肯定都希望把最好的给孩子吃。所以原则一经提出，立刻得到了社会的支持和关注。
随即，从2002年到2010年，在全国230个市、郡、区中的202个地方（占全国的87.8%）制定了以学校直营模式免费提供亲环境校餐的地方性运营管理条例。也就在2002年11月，全国范围的“亲环境校餐网络”成立了，各地机构相互配合，推动亲环境校餐的落实与普及，逐步形成了一个专业管理运作系统。
2003年，初中继小学之后，也被纳入亲环境校餐提供的范围内。
2006年，政府正式通过并颁布了《校餐修正法》。
经过5年的坚持，2006年8月，亲环境校餐网络号召300万人联合签名，正式成立了“全国修正完善亲环境校餐网络”，成员主要为生产者、教师和家长个人及其团体。其中再次明确了几项基本原则：
- 须使用韩国本土亲环境农产品；
- 须以学校在本地直营的模式运作（指学校直接在当地采购、自己烹制），而非外包给校餐供应公司；
- 扩大免费校餐的提供数量；
- 市郡区要成立校餐配送中心。
截止2014年，韩国全国共有11520所学校提供100%的亲环境校餐，其中8351所学校提供免费亲环境校餐，占72.7%。据统计，全国有95.5%的学生在校食用亲环境校餐。
说到越来越多的孩子正在享用安全健康的亲环境校餐，李会长的脸上洋溢着满足感。他继续说：“在韩国，免费亲环境校餐之所以能持续这么多年迅速普及，主要是因为社会各个层面的支持者都坚信和坚持‘校餐也是教育’的理念。所以，我们请家长和学生与供应校餐的农户见面，促进彼此的了解；做各位农户的图片巡回展览；组织学生到农场去了解他们吃的食物是从哪里来的等等。校餐不只是孩子们中午简简单单的一顿饭，我们透过一顿校餐对孩子们进行有关社会公平、社会共同体、农民与生态、饮食与农民生计等多角度社会教育。”
他继而问道：“我很好奇中国孩子的校餐是什么样子的？”面对这个问题，我真的很难坦言。
最后，会长也毫不保留、毫不避讳地说：“韩国亲环境校餐运作到今天，依然面临很多问题，比如，校餐预算问题会受到国家经济状况的直接影响；校餐背后的党派和商业利益；校餐制作中过多的食品添加剂（指鸡精、味精等）的使用；如何提高亲环境农产品在校餐中的使用比例；如何扩大当地当季食物的配比等。因为这些问题，所以我们还需要为了孩子继续努力呀！”
在韩国，亲环境校餐的执行，更多地是依靠民间组织。因为民间组织代表着广大公众的利益，不代表某一利益方。我们拜访的几家亲环境校餐机构，比如京畿道农人联合会、洪城郡农人联合会等等，都是由民间机构主导的。这些“农人联合会”主要负责与各地区的小农户联系沟通，收购与他们合作的小农户的农产品。这些小农户的土地规模，一般也就一亩到十几亩，和中国的小农差不多。此外，农人联合会还会每三年进行一次招标，选出与其合作的校餐物流经营公司，这些公司负责检验、质控、包装、运输、仓储等等具体实施环节。
由于亲环境校餐的原材料是由上千户的小农户供应的，所以品质必然是参差不齐的，所以物流经营公司的作用就非常关键。但是，长时间由一家物流经营公司负责，势必又会出现裙带利益关系或惯性运作的管理漏洞，而这些都将会影响到校餐的品质保障。为此，农人联合会每三年就进行一次公开招标，让更有实力和公信力的公司有机会参与进来。当然，招标的内容、要求，以及责权条款都是公开透明的，做到这一点才能实现社会监督，才能让每一位家长信服。
京畿道亲环境农人联合会的韩次长说：“我们每年要向1300户小农订购农产品，小到一颗鹌鹑蛋，大到一头牛，每一个环节都不允许出错。我们去年因为检查农药残留，发现有3家农户的蔬菜农药残留指标不是0，而是0.03和0.01，我们就立即解除这3家农户的合作关系，我们必须要做到这么严格甚至苛刻，才能保证每一个环节都是值得信赖的！”
“我们给京畿道地区的1152所中小学的90万名学生提供亲环境校餐，对应的就是90万户家庭，所以我们要做到的第一个标准就是安全！”我想，作为一位只是负责学生们一顿午餐的工作人员，能这样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工作价值，他一定会特别认真负责地去做好他的工作，一定能做到他的承诺。
更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么一家农人联合会，居然还能影响到京畿道地区农产品市场价格！联合会给小农户的农产品收购价，现在已成为当地农产品市场的参考价。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地位，是因为他们在收购过程中不仅考虑到产品本身的价格，还考虑到了农户的利益，运用公平贸易的原则给每一家农户一个适当的价格，来保障小农户的长期利益，打破低价格惯性思想对农户的伤害。
不仅如此，农人联合会还会给合作的小农户进行各方面的培训和技术支持，帮助他们在原有的基础上不断改善农产品的品质，比如水果的糖度、蔬菜的营养成分等等。
韩次长非常坦诚地说道：“我们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我们要从孩子的健康角度考虑，现在的孩子只是在学校吃一顿我们的午餐，但是他们日常摄入的不利于他们健康的食品非常多，我们无法阻止，所以我们只能想办法来调整我们自己，将我们提供的午餐做得更好吃，让他们更爱吃。午餐是一场教育，是关于食物的教育，我们要通过我们提供的食物做好这个教育。”面对这位地方农会的管理者，真的不是“敬佩”二字可以表达我对他的情感的。什么是伟大，我想就是这样子的吧！
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一顿午餐，我想在现在很多中国父母都会用一顿麦当劳、一顿街边摊上的盖饭打发了孩子，或是塞给孩子50元钱自己吃去吧！而在韩国却有这样一群人，把孩子们的午餐看作教育。我也算是做教育的，面对我们的近邻，我心有惭愧——我们做得太不够了。我并不是在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我们一直在喊：“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对比一下看看？我们国家有那么多农户，有那么多校餐食品加工公司，我们更有那么多需要用餐的在校生，我们能做些什么？我们要给孩子们留下什么？
我的耳畔响起那年与自然学校的孩子们念的餐前感恩词：“感谢阳光赋予能量，感谢土壤的给予，感谢雨露的滋养，感谢蜜蜂蝴蝶的相助，感谢辛勤耕耘者的劳作，感谢厨师的烹煮，我愿与同伴共同分享自然赐予的美食，传递能量与爱！”■
（感谢韩国生态和平亚洲为本文提供基础数据和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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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对这种采购模式感兴趣，还可以看澎湃新闻市政厅栏目发表的文章《缓解城市贫困，圣保罗在城郊发展有机农业》，了解圣保罗的做法。
关于作者 盛江华 “魔法猫ECO手工坊”创办人，多年从事自然教育
关于作者的机构： 魔法猫ECO手工坊创办于2010年，是一家致力于自然教育、自然艺术的教育机构。通过各种自然教育活动，促进回收物、自然物的再利用，践行可持续的生活方式，引导参与者恢复自然赋予的成长力量，成为富有自然情感和生命觉知的人，尊重自然，热爱自然。 其自然教育活动有：“魔法猫奇遇记自然小学堂”、“四季的孩子”、“自然的礼物-中韩生态教育工作坊”系列培训、“自然女人乐活社”、“打开自然之门”、“回归自然的自然艺术培训”等，以及为自然教育同行提供教具服务的“魔法猫少一点小铺”。 更多详细情况，请关注魔法猫的微信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