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谁是公司的骨干？”

公司总是很鸡巴，但不工作又不行。

坐在车里，奔赴一个重要的场合。大概就是走个形式，所以气氛比较轻松。再加上天气很好，虽然风大了点。不过现如今没有大风，北京的天气又怎么会好呢？

我的直属领导最近两次说出了“骨干”这个词。我觉得很好奇，因为骨干这个词明显不是什么职位或级别的正式称谓，它带有上世纪革命语汇的遗风，加之在这个年头、在一个有着国企传统、私企执照的公司，被一个职位较高的人密集地讲出来，显得格外令我迷惑。我以为这是某个通行于公司管理层内部的，有着强力内涵的词汇。但是前两次都没问“什么是骨干？”今天在轿车里，聊着聊着他又提到了“骨干”这个词。就比如谈到别的公司的某人，他就说了一句“他是那儿的骨干吗？”于是我问他：“骨干是什么意思？”

他在看手机，听懂了我的问题，可是不愿意立即回答我。

这一拖就是六个小时过去了。

在回程的车上，太阳依然在我们的正前方晒进挡风玻璃，蓝天和绿树分明得不能再分明。我突然想起来了，又问坐在后座上的直属领导：“对了，什么是骨干？”

他显得有点疑惑，明显仍然不想立即回答我。我有些不高兴，我为了他心里明显存在的某些不想对我直言的顾虑而不高兴。于是我装得很坦诚地追问技术性的问题：“比如，骨干在公司的比例是多大？”

“这么说吧，比如五六个人的公司，得有一两个是骨干。骨干的意思并不一定是职位……”

“那十个人的公司呢？有几个？”

“十个……”

“三四个？”

“嗯，差不多……也不是，这么说吧，公司和公司不一样。”

我依然在不悦着，但是决定这次把已经拿出来的话题问清楚，“四十人的公司呢？”我们部门大概有四十人。

“不不，你不能这么算，这不是个比例的问题。”

我有点不想再问了。

“这么说吧，这要看怎么算。咱们公司呢，如果从技术部总经理往下数，我和XX……肯定算是骨干……”

我在等着后面的半句。

开车的是公司里另外一个部门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他把着方向盘对我说，郑重得格外阴险：“骨干的意思就是，挣钱少，公司还指着他干活的人。”

“……”我先沉默了三秒钟，然后：“哈哈哈！那我也是公司的骨干。”

“哈哈哈！我也是骨干。”

后座的那位在忙和自己的手机。做前排的我们俩仍然嘎嘎嘎地笑着。

“你不能这样，你这样说话太不负责任了。”直属领导并没有严重的情绪，明显是在打官腔。他也经常打官腔，是那种极端男权式的口吻。

老油条把头低过来，用低沉得带了磁性的嗓子对我慢慢地讲：“别跟我学，跟我会学坏了的。”

我其实也在这个公司待了好多年了，这漫长的、稀里糊涂的时间忽然给了我力量和自信：“没事儿，我跟谁都不会学坏的。”

“哈哈哈……不，别跟我学，我是公司最大的负能量传播者。”

“哈哈哈……你怎么能是负能量，这才是公司的正能量。”

后面的人突然插进来：“你可是公司的中流砥柱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哈哈哈！……”他继续开着车，目视前方，眼神里显出优厚的狡黠。

“那谁，是这样，像你现在的职位一定算是公司的骨干了。”

这迟到的回答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

………………

晚上，我发了一个朋友圈，是自己搞怪的自拍。老油条在底下回复了两个字

骨干

公司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