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杂谈】黄桷树猜想

    山城四季的长青应有三分之二的功劳归于黄桷树。这种高大的落叶乔木，无论是在蜿蜒盘旋的城市道路上，还是在逼仄的街巷旁，都能野蛮生长。树干并不笔直，树叶形状如梭子般井然有序的层层堆叠出郁郁葱葱，其貌不扬得让往来大多是到此间寻觅美食的旅客们毫无印象。就仿佛你记忆深处小学班上总是安静坐在教室最角落的小个子同学，回想起来只是个安静的影子，早就模糊了容貌。所以往来的旅人们用舌尖记住了山城的火辣，有心的居者才能道出夏季里给被炙烤得焦灼的行人送去荫凉绿意的叶的芬芳。
    依山而建的城难有宽阔道路，城在山中。春末的道路两旁有最新的绿。只因这些总道寻常的黄桷树，常在一场春雨带来所有复苏的喜悦之际，快快变换了色彩——春季里难得一见的满树明黄，而后一片片不耀眼夺目却整齐而至的黄叶快快回归大地怀抱，毫不眷恋。数日内，红衣包裹的绿芽已取而代之满枝头。不待春芳歇，乾坤满新绿。换上新衣的黄桷树尽是讨喜的招摇，引来一场场随风潜入的雨丝随风而舞，雨中的黄桷树仿佛沐浴着荧荧的光辉，无数的嫩芽狂欢中疯长，喷薄出生机的气息涤荡了钢筋混凝土的终日叫嚣。
     及至仲夏，道路两旁的黄桷树合拢而成的绿色穹顶，将原本就盘旋出蜿蜒景致的道路妆点得更为独具一格。其中我尤喜从七星岗通往较场口须经过的和平路，无论再走多少遍，我都执意认为这条道路不平和的气质为胜。这样的陡斜而上、而下，走来都是气喘吁吁，如若遇到艳阳天，没有穹顶相荫，必是满头大汗的行人们走得骂骂咧咧吧。也许年轻的小情侣会喜欢，执子之手在仲夏夜穿越一条这般煞费脚力却又不无趣的道路，路一侧偶有坡壁附满同样绿意盎然的爬山虎，蝉鸣不绝于耳，即便热流袭人，握得紧紧的双手间已满是汗滴。运气好还能遇上推着三轮车叫卖冰粉、凉虾的大叔（抑或大妈），一碗从铁桶内盛出、冒着凉气的冰粉，浇淋上香甜稠滑的红糖汁，准教一对小儿女才端上塑料碗就将这消暑神品一口口“虎咽”而尽。冰凉的汁液顺着喉头一路流淌而下，所经之处的凉意慢慢四散开来，最终到了心头，舒一口气。红糖汁甘甜的回味，一直在味蕾久久不散，最终沉淀成了仲夏恋爱的滋味。
    黄桷树们虽没有高大挺拔的身姿，可年份久了，枝繁叶茂的气势也很是磅礴。大礼堂广场上几棵黄桷树都已生得主干超出几人合抱之径，枝枝蔓蔓四散开来，梭子般的叶片四处扎堆，盈盈而发，蓝天白云下和庄严的礼堂相映成趣。住在周边的大人们都喜欢带着孩子在树下玩耍，夏日纳凉，冬日集体锻炼强健身体。这几棵老树不知迎来多少稚子，又送往数几耋耄。见惯风雨，却并未让人觉着沧桑。知春秋，乐寒暑。
    每见是寻常，难得寻常见。